就比如他,早先就看出了这女人的运道,但是他却根本没有插手。只因他爷爷曾经说过,人世间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一切都是有因果报应的。
替别人改命,指不定就连自己的命也一起改了。
是以,这些年他一直冷眼旁观,觉得自己在她死后多替她念两遍往生咒,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蒋春喜已经在院子里的小圆桌旁坐了下来,眼睛在桌子上扫了一眼,上面堆满了木头小人,各种千奇百怪的姿态应有尽有。
只有一点奇怪之处,这些小人都没有眼睛。
蒋春喜也没敢上手去摸,只是因为早先有一次她来这里碰了他的罗盘,被他好生训斥了一回。
身后的人半天没有动静,蒋春喜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就见他正盯着自己发呆。
“你总是盯着我看作甚?”
郭若无这才回过神来,并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转而问道:你刚才说来找我有事,究竟有何事?”
“也没什么,就是村子里的小姐妹都陆陆续续定了亲,我这心里头多少也有些不踏实,你不是会看面相吗?也帮我瞧瞧?看看我未来能嫁个怎样的人家。”
郭若无听了她这话也是一愣,他继承爷爷衣钵已经有三年之久,这三年来也不是没有人上门让他看姻缘。可人家都是长辈来问询的,哪儿像这女人似的,大大咧咧一点儿也不害臊。
他摇头,“我看不出来。”
蒋春喜立刻就瞪大了眼睛,觉得他是在刻意刁难自己。
“你这人为甚给旁人能看,给我就不能看?是怕我不给钱?”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袖袋里摸出三个大钱放在了桌子上,“钱也给了,快给我好好瞧瞧。”
郭若无正大光明的在她的脸上仔仔细细的打量,末了才问道:“近些日子你可有见过什么人?”
蒋春喜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问?
但还是回答道:“没什么人呀?我一直在家里都没怎么出过门,除了我爹娘,也就昨日里九丫回来看过我一次。”
“九丫?”
“就是原先住在我隔壁的姑娘,去年冬日里嫁去了夏杨村。”
郭若无被她这样一提醒也想了起来,“竟然是她?”
蒋春喜每日都会见她的爹娘,但是她的运势却一直没有什么变化。偏偏见了那个苏九月连面相都变了,不是她还能有谁?
他再次去回忆苏九月的面相,却发现他记忆里的样子也已经模糊了。
这可真奇怪。
蒋春喜见他提起苏九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你今儿怎的比往常还要奇怪?不过是让你给我看个面相也推三阻四的。”
郭若无右手握成拳放到嘴边轻咳一声,“没什么,只是你遇上贵人了。”
蒋春喜听他说九丫是贵人,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那是自然,我家九丫生来就是个有福气的!就连她的傻子相公,现在都好了呢!”
“她此时在哪儿?”
这人居然有逆天改命的手段,着实让他很有兴趣。
蒋春喜却立刻警惕了起来,“你问这话是啥意思?我跟你讲,我家九丫可是嫁了人的,是个有夫之妇,你可别胡来啊!”
郭若无嘴角一抽,嗤笑一声,“你这脑子能不能装点儿正常的东西?我找她有要事,她在哪儿?”
第168章 入学
蒋春喜挠了挠头,“她男人要读书,她跟着去了镇子上。”
说了之后,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又接着警告道:“我不管你到底找她有什么事儿,你可别让人家夫妻两个误会了,不然我跟你没完!”
郭若无哼了一声,“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蒋春喜撇嘴,“没事了,就是瞅着你这一桌的木头娃娃怪怪的,怎的都没眼睛的?”
郭若无端起茶杯,瞥了她一眼,“不该你知道的东西,莫要瞎打听。”
端茶送客,蒋春喜也不是不识趣,这郭若无回回都是这么一副态度,当她爱来似的。
“嘚,那你自己个儿忙活吧,我先回了。”
说完转身正准备要离去,却被郭若无叫住,“等等。”
蒋春喜不满地回头,“咋的?还有事儿?”
郭若无冲着桌子上放着的三枚大钱扬了扬下巴,“这个你带走,你的面相我看不出来,不能要你的钱。”
蒋春喜哼了一声,走过去将自己的钱拿了起来,“哼!不要就不要!我走了!”
郭若无目送着她走出了门,才又重新拿起自己的小刻刀接着雕刻桌子上的木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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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苏九月都不在,吴锡元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学堂里度过的。
他病了大半年之久,同窗们见到他来了都十分高兴。
其中同他关系最为要好的是个名叫苏忠宪的,苏忠宪比他大两岁,去年参加过一次考试,却连乡试都没过。
可经过这次打击之后,他非但没有懈怠反而更努力的读书。
见到吴锡元再次回到学校里,他是由衷地替他高兴,“锡元老弟,你可算好了,若是再不好可就真浪费了你这么好的天赋。”
就连夫子都曾经说过,吴锡元是他见过的天赋最好的学生,平日里他总是背书最快的,就连夫子讲的东西他也是第一个融会贯通的。
吴锡元上辈子去了京里见了太多的天之骄子,自己这样的顶多比寻常人好一些,哪儿算的上什么天赋好。
那些世家子弟十五岁就能三元及第,他们这些寒门学子十五岁估计连四书五经都没学完的大有人在。
他笑着摇了摇头,“哪儿有什么好天赋,忠宪兄过誉了。”
苏忠宪绕着他打量了一圈儿,啧啧两声,“我怎么总觉得你这一场大病之后,整个人好似变了个人似的。”
吴锡元当然知道是为什么,他上辈子他为官多年,后来也有那么点运气,还入了内阁。
这人一旦有了阅历,身上的气质就变了。
他嘴角的弧度上扬了几分,带着几分炫耀说道:“大约是因为我娶了媳妇儿?”
苏忠宪愣住了,“你竟然娶妻了?!怎的也不见你传个信儿来?”
吴锡元叹了口气,脸上浮上了几分愧疚,“当时我还病着,也就没大办。我们两口子在学堂附近赁了房子,改日请忠宪兄来家里吃个便饭。”
苏忠宪立刻就应了下来,“这敢情好啊!那我就等着贤弟邀请我了!”
两人又说了两句客套话,苏忠宪才想了起来,“对了,你大半年没来读书,怕是要跟不上进度了。等下学了,你将我的笔记拿回去誊抄,若是有不懂的,直接问我就是。”
吴锡元对着他做了个揖,“那就多谢忠宪兄了。”
他许久没来学堂,原本他的位置上已经坐了别人,黄夫子将他叫到面前儿关心了两句。
“身体可大好了?从前学得东西还记得否?”
读书这事儿从来没人敢懈怠,吴锡元确实天赋很好,可他也有大半年没读书了,从前学的东西不见得还能记得多少。
讲真的,从前学的东西真不记得多少,可是考科举他却更有经验,就连他自己都当过一次主考官,名下门生无数。
考科举同他们先前儿想的都不一样,做八股文也要有理有据,引经据典,读死书是要不得的。
他恭恭敬敬的垂手而立,“有些是记不大清了,我会加紧学习的。”
黄夫子摸着胡子点了点头,“距离乡试还有一个月,你耽误了这么许久。你怕是要来不及了。不过你也别气馁,左右你还年轻,等明年再考便是。”
吴锡元应了声是,黄夫子又接着说道:“先前儿你的书都被你的同窗们收拾起来放在我屋子里了,你去将自己的书搬出来,然后就暂且坐在邱成章旁边吧!”
邱成章坐在屋子的最后一排,闻言冲着他挤了挤眼睛,面儿上看起来倒是十分高兴,心里怎样想的却无从得知了。
吴锡元在苏忠宪的帮助下将自己的书籍搬到了新的座位上,这么一清点,却发现自己的墨少了一方。
他是穷苦人家出身,平日里买笔墨也舍不得买好的,可即便是这样,笔墨也依旧是很大一笔开支。
吴锡元皱了皱眉头,想到学堂里人多手杂,又时隔大半年之久,就没有再追究。
邱成章见到苏忠宪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就凑了过来,“可以呀,锡元!我年前见到你的时候你还病着,没想到这么快就康复了,真是可喜可贺。”
吴锡元冲着他拱了拱手,算是道了谢。
邱成章又接着说道:“上次我们在街头碰上的事儿,你可还记得?那日同你一起的还有一个长相十分漂亮的小娘子,你们俩手牵着手那叫一个亲热。”
说着,他挤了挤眼睛,“那小娘子是谁?可是你媳妇儿?”
吴锡元脑中有这一段的记忆,虽说他不大喜欢邱成章和张敬白两人,可到底没有彻底翻脸,就说道:“正是。”
邱成章眼中飞快的划过一抹失望,他以为不会有人注意到,却不曾想正好被吴锡元看了个正着。
吴锡元顿时心生厌恶,连虚与委蛇的应付都不想再继续下去。
“夫子要开始授课了,你先回自己的位子上,等下了学咱们再说。”
黄夫子只是个秀才,所以他在很多文章的理解上根本和吴锡元不在同一个水平。
吴锡元一开始还听的认真,后来渐渐地就没什么耐心了,自己翻看着从前做的笔记,很多解释太过片面,他又提笔将自己新的理解记了上去。
第169章 引荐
好不容易等到了下学,邱成章和张敬白都凑了过来,“锡元,听说你在学堂附近赁了个屋子?还将你媳妇儿带来了?”
吴锡元下意识地就抬眼看向了苏忠宪,苏忠宪心中隐隐也觉得不妥,讪讪一笑,“他们两个说起你今儿晚上也不知道住哪儿,我就多嘴了一句。”
吴锡元还算了解他的为人,虽说学问做的不怎样,但至少人品是没问题的。
不像邱成章和张敬白,那是从根儿上就坏了。
他摇了摇头,“无妨,是将媳妇儿带来了,不过住在旁人家里,怕是不太好邀请几位过去做客。”
邱成章和张敬白都是见过苏九月的,一看他这一副藏着掖着的样子,邱成章率先忍不住说道:“怎的?娶了娇妻都舍不得带出来给兄弟们瞧瞧?”
吴锡元一个眼神甩了过去,“成章兄,请你放尊重些。”
邱成章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到了嘴边的反驳的话也卡了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