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也跟着翻了个身,“你出去看看,叫他们小声点,莫要吵到儿子。”
吴忠睡眼惺忪地走出院子打开了门,看到一群乡亲们站在他家门前,人人都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他混沌的大脑顿时清醒了些,一脸疑惑地对着村长问道:“村长,你们怎的不睡觉,跑我家来了?还来这么些人。”
杨富贵冷着一张脸,厉声问道:“吴忠,你儿子在吗?”
吴忠不晓得这些人大晚上的来找他儿子作甚,但还是点了点头,“在呀,屋里头睡觉呢!”
杨富贵对着他摆了摆手,“你去,把他叫出来,我有事儿要问他。”
吴忠还记得方才自家媳妇儿说的话,不能吵着自己儿子,就问道:“什么事儿啊,这么急,不能等到明日再问吗?”
杨富贵看他这模样,一下子就怒了,转过身指着身后的一群村民,质问他,“难道要让这么多人在外头等你儿子睡醒?你快去叫人,不然老子就自己亲自去了!”
吴忠看他发火了,心中也有些忐忑。
他儿子这几日都在家里喝酒,也没干什么混蛋事儿啊?怎的村长带着这么多人找上门来。
“杨大哥,我儿到底怎么了?您先说给我听听。”
杨富贵还没说话,他身后就有村民喊道:“你儿子教唆阿古偷吴传家东西,你这当老子的不行啊!连自家儿子都管不住!”
吴忠最后一点迷糊也都被吓没了,他儿子是读书人,读书人身上可不能有任何污点,不然前途可就毁了。
他现在脑中只有一个想法,这事儿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
“真的假的?我家二柱最近连门都没出,怎么可能是他?别是旁人胡乱攀咬的吧?”
他这话就差直接说是阿古往他儿子头上扣shi盆子,阿古他娘怎么能应,立刻反驳道:“我儿才不是那样的人!原先路上捡到钱袋子都给人还回去的孩子,若不是有人教,他才不会做这种事儿!”
吴忠也急忙维护自己儿子,两人就差撸袖子打一架了。
杨富贵喝止了他们,“吵什么吵,吴忠,你现在去喊了你儿子出来,咱们当面对质!”
吴二柱早就醒了,听着外边吵闹的声音,他其实也有些心虚,但更多的是气愤。
这个阿古到底怎么搞的,不是说好保密的吗?他怎么能出卖自己?!
他气地一跺脚,想着明日跟那几个兄弟说说,好好教训教训他,忽然他的屋子外头响起一连串急促的敲门声。
吴二柱知道他爹到底没拦住他们,默默叹了口气,等了片刻才假装一副睡眼朦胧的模样打开了房间门。
“爹?怎的了?这大晚上的?”
吴忠也很生气,他自问家里虽然穷,却从来没短过老二的。就因为他是全家唯一的读书人,连老大都让着他,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儿!
“二柱,今儿当着所有乡亲们,你好好说说,到底是不是你怂恿阿古去你二叔家偷金子的!”
黄氏这会儿也起来了,才刚来到院子里,就听到自家老头子这么一句话。
她气得恨不得上去一巴掌呼死他,什么香的臭的都往自己儿子身上抹。
“你瞎说什么呢!我儿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儿!”
老大媳妇儿站在门口看了看,又回去将自己女儿哄得躺下,没出来掺和这些事儿。
在她看来,她的公公婆婆偏心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她家小叔子若是能跟吴锡元一样争气,偏心也就偏心了。
可现如今她这小叔子作为一个读书人,整日连书都不碰,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那些银钱凭什么就给他花?
自家夫君去修水库多辛苦,上次回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偏偏公婆眼里都瞧不见的。
想想实在是意难平。
杨富贵实在是烦了这些妇道人家撒泼,有些事儿它就不是你胡搅蛮缠能解决的。
再加上实在有些没睡够,这会儿见他们闹得没完没了,眉头一皱,“爷们说话的时候,你个妇道人家少插嘴!他吴二柱是没长嘴吗?!”
一看村长发火了,黄氏也有些怂了,她小声嘟囔了两句,“说就说嘛,这么大声作甚,吓死个人。”
除此之外,再没敢说些什么。
吴二柱还算有几分脑子,这事儿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认下来,既然没被人抓住现行,他就绝不承认!
“村长,这事儿您可得替我做主啊!我好好地待在家里,连门都没出,这事儿绝对跟我没关系!”
他这话是真的惹恼了阿古,“明明是你出的主意,若不是你说起,我们都不知道是吴家有金子。”
吴二柱急急忙忙地打断他,“阿古啊,咱们平日里也算是好兄弟,你这时候怎么能栽赃我呢?!”
阿古气到不行,只有他傻兮兮地把人家当朋友,结果人家却只想着把这些事儿都推到他身上。
“当初商量的时候可不止我一个,还有石头他们哩!”
石头他们几个此时没一个在的,村长让人把他们叫过来对质,大家伙儿都纷纷表示不知道阿古在说什么,他们都老老实实在家里睡觉。
杨富贵看了一眼阿古母子,问道:“你们怎么说?”
事到如今,阿古也知道自己是被人耍了,根本没一个人站出来替他作证,大家只看到是他去偷东西的。
他抿着唇直接跪在了吴家人面前,“叔,婶子,我知道错了,今年您家的小麦我帮您收,就让我将功补过吧。”
刘翠花是个明白人,知道今晚上这一出肯定跟老大家的二柱脱不开关系,但阿古也不算无辜。
她想了想,答应了下来,“既然你自己知道错了,我和你叔就饶过你这一次!若是下次再敢,可别怪我们家不客气!”
吴锡元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吴二柱在笑。
他撇了撇嘴,忽然打断了他娘说话,“说起来也是奇怪,怎的大伯家窗户外头居然也有草木灰?”
第348章 分家
“草木灰?”杨富贵看向了他,“什么草木灰?”
吴锡元带着大家来到了吴二柱的窗前,伸手在地上抹了一下,然后给他们看,“您看,草木灰。”
杨富贵还是没太懂,吴锡元又说了,“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二柱的鞋底上也应该有,不知道二柱敢不敢给我们看一看呢?”
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吴二柱,嘴角还带着笑。
吴二柱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到底还是自己失算了。
杨富贵虽然还搞不清楚这草木灰跟偷窃有什么关系,但他下意识地就觉得听吴锡元的不会错。
便也跟着问道:“二柱!把鞋脱下来给大伙看看!”
吴锡元却连他那几个狐朋狗友一个都没放过,就对着他们也说道:“你们的鞋子也都脱下来看看。”
大家伙儿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杨富贵一个字,“脱!”
大家这才不情不愿地将鞋子脱了下来,院子里只有月光还是有些黑,杨富贵让吴忠点了一盏煤油灯来,挨个看了这几个臭小子的鞋子,才发现他们的鞋底果然有草木灰。
他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就看向了吴锡元,问道:“锡元,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看着吴锡元,一脸不解,大晚上的吴锡元也没有卖关子,就直接说道:“这几日村子里各种风言风语的,说我们家捡到金子了。我娘都解释了无数次,奈何大家就是不信。我就想着以防万一,给墙根底下都撒了一层草木灰。如今他们鞋底都沾了这灰,八成个个都造访过我家。”
杨富贵这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随后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夸赞道:“能考中秀才就是不一样,这脑子还真是比我们这些榆木疙瘩要聪明许多。”
说完,他又转过脸去看着吴二柱等人,宛如变脸一般换了一副面孔,黑着一张脸质问道:“如今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大家都不置一词,显然事情会发展到这一地步他们也都没想到。
吴忠和黄氏两人也没想到自己儿子真的和这事儿有关系,整个人都傻眼了。
牵扯到的人太多,杨富贵干脆大手一挥,“报官吧!”
吴忠和黄氏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扑倒在他面前,“村长!杨大哥!您可不能报官啊!一旦有了案底,二柱后面可就全毁了!”
杨富贵却哼了一声,“要我说,报官顶多就不能科举,可若是不报官,你们这个儿子约摸就彻底毁了!要做人先立本!连做人都没学会,这样的人就算考上了,以后也是朝廷的蛀虫!”
吴锡元暗自点头,他们村的这老头子说得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吴忠和黄氏到底是做人爹娘的,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儿子前途尽毁?只哭着求村长再给他们儿子一次机会。
“二弟,你也帮着求求情吧!我知道这次是我家对不住你,但毕竟你家也没丢什么东西,求求你高抬贵手,放过你侄儿这一次吧!”
吴传心情复杂,还真没想到居然是自己侄儿带头算计自己的。
如今大哥大嫂苦苦相求,他是有些心软,可他看着自家媳妇儿黑着一张脸不说话,他也就聪明地闭了嘴。
他知道他家老婆子聪明,比他脑子够用多了。平日里家里什么事儿都不用他操心,这一次他干脆也就不管了。
刘翠花见到杨富贵也看向了她,毕竟他们家才是受害人。
她想了想,说道:“要我说,想要放过他们也不是不行。”
黄氏和吴忠愣了一瞬,心中暗自高兴,知道她这是要谈条件了。
果然,就听刘翠花又接着说道:“我只有一个条件,今儿咱们就当着村长的面儿说个清楚,从此我们两家彻底分家,各自另立宗祠。”
她嗤笑一声,“这样就不会再来我家拿东西,还说是一家人左手换右手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就连吴锡元和吴传父子两个都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来,不过吴锡元还是乐见其成的,这样惦记自己媳妇儿的亲戚不要也罢!
吴传皱着眉头还想说什么,刘翠花却又掷地有声地说道:“今儿我话就撂这儿了,我刘翠花也没有看不起谁,我家就是不想再受他牵连。或许今后他也能做个大官啥的,也跟我家没有半毛钱关系!”
她这样一说,吴传的脑子也转过弯来了,什么都没有儿子的前途重要,二柱年纪轻轻的就有这种坏心思,可别回头真连累了自己儿子。
他也点了点头,开了口,“分!”
说到底他才是吴家现在的当家人,他这话一出,吴忠的脸也黑了。
“老二,你当真要分?”
吴传抽着烟袋锅子,眉头拧得能夹死一只蚊子,“大哥,咱们兄弟俩情分不浅,如今为啥能走到这一地步,你可真得好好想想。若不是你没把儿子教好,能成这样吗?”
吴忠看着自己儿子,也确实开始反思自己了,莫非真是自己的问题?
到底他们两家还是分家了,还一起去老爷子的坟头磕了个头。
就在辰时的时候,村口又来了几个人。
领头那人穿着玄色的铠甲,头上的帽子上戴着红缨,一看就是打仗的大人物。
村民们远远地看着,甚至都不敢上前说话。
还是一个小兵叫了个人过来,“大娘,您知晓苏九月家怎么走吗?”
“是九丫啊?吴锡元家的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