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孝帝这话一出,黄户生心中就明白了,皇上应当是真的知道了。
“臣遵旨!”
黄户生沉默着从皇上的身边儿退了出去,苏九月见着他过来了急忙迎了上去,拧着眉头问道:“师傅,洛阳王怎的会突然晕倒?莫非是他那头疾的原因?”
黄户生摇了摇头,苏九月又接着问道:“那……是那个鼻烟壶?”
黄户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九月,皇家的事情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
苏九月一愣,想到了那句熟悉的话。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从她们到太医署的第一日起,赵嬷嬷就已经叮嘱了她们无数遍。
她没再说话,此时的黄户生已经被其他人围住了,大家伙儿都在向他打听洛阳王到底怎么了。
黄户生牢记着皇上的话,只是对外说洛阳王患有头疾,估摸着是病重了。
不止旁人,就连洛阳王府的人对这话都深信不疑。
黄户生这会儿也有些疲于应付,见着众人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说话,便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了。
先前儿皇上和两位王爷接二连三的被人下毒,似乎让他对皇上有了什么误解。
一头老虎即便是偶尔有打盹的时候,他也依然是老虎……
苏九月一直注视着他师傅的神色,再加上之前他师傅说的话,她心中隐隐也有些猜测。
想通了这一关卡,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果然,还是她太过单纯,皇室中人没有一个能小瞧的。
当今圣上既然能坐上那个位置,又岂是简单的角色?
洛阳王突然晕厥,也并未影响这场比试,这一次上场比试的人就有洛阳王世子。
洛阳王世子才刚刚二十,为了避免皇上突然指婚,洛阳王在儿子十岁的时候就已经给他定下了一门娃娃亲。
如今女方才刚十五,只等明年两人正式完婚。
先前儿已经连着赢了两场,大局已定,最后一场的输赢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也不知是不是方才洛阳王突然晕厥,世子太过担忧,还是怎么着,这一场比试居然被人以雷霆万钧之势给赢了。
皇上坐在上首看着,倒是也没有气恼,反而觉得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
他大开小金库,十分大方地放出去许多赏赐,最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眼神下,下旨给卡里尔公主赐婚。
事先并无任何预兆,甚至就连卡里尔公主自个儿都不知晓,她听到之后又是紧张又是忐忑不安,还奇异的带着些尘埃落定的释然……
“波斯国欲与我大夏联姻,诚意甚笃,卡里尔公主亲自带着使臣前来朝,朕定然也要为波斯公主觅得佳婿。”皇上坐在上首,手上捏着一串桃木佛珠,佛珠已经被他盘地发亮。
此时他轻飘飘地提起此事,就像是在说着什么微不足道的话一般,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他这一道圣旨下去就要决定一个姑娘的后半生。
卡里尔公主的一颗心悬了起来,咬着下唇,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看在她这阵子这么百般示好,安分守己的份儿上真的如他所说,给她安排一桩好婚事。
在场的男人们也都异常激动,谁也不知道卡里尔公主这朵娇花到底会落入谁家,此等美人别说是得到她,便是能同她共度一晚,这辈子也都值得了。
苏九月也十分关心卡里尔公主的婚事,因着先前在她中毒的时候,卡里尔公主什么条件都没有提,直接将那颗沧海遗珠给了她。
如果可以许愿,她也是希望这位异国公主能有个好夫婿。
只可惜在大夏,她根本就说不上话的。
就在万众瞩目之下,景孝帝一丁点儿的心理负担都没有,一脸和气地说道:“朕看洛阳王世子也是个英年才俊,同卡里尔公主很是般配,便做主为两人赐婚。着令礼部择吉日为公主和洛阳王世子举办大婚!”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包括卡里尔公主本人。
她来到大夏朝也有快两个月了,这些权贵之间的关系她虽说不至于全部摸清,也搞清楚了个大概。洛阳王几乎可以说是皇上敌对的第一人,估摸着皇上做梦都想将他除之而后快。
现如今皇上将她赐婚给了洛阳王世子,这岂不是也将自个儿推到了朝廷的对立面?
他也不怕她们波斯同洛阳王联合起来对付大夏朝?或许……这也是他想看到的一幕?
顷刻间,卡里尔公主的脑海中就已经想到了无数种可能。
或许皇上一个都没打算放过?
卡里尔公主一直都是波斯王最喜爱的公主,她美丽聪慧,只恨生作女儿身。
她在来到京城之前,就同她父皇保证过,她一定会至少保证波斯五十年的和平,给他们争取到休养生息的机会。
如今看来,真的难啊……
第755章 你是谁家的狗
除了卡里尔公主之外的其他人更是不可思议,洛阳王世子可是早就定了亲的,如今横插一脚让世子爷原本的未婚妻怎么办?
偏偏皇上自个儿还当他做了什么完美的决定似的,直接拍板定下,连给众人反对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下令回宫。
原洛阳王世子的未婚妻狄如君的父亲狄耀祖立刻进宫面圣,皇上听闻他来了,冷哼一声,“不知所谓的东西,居然还敢来见朕?!”
赵昌平料到皇上会生气,这会儿也只敢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皇上,您可要见他?”
景孝帝手指间的佛珠又转了两圈,才道:“让他进来,朕倒要看看他能说些什么!”
狄耀祖一进门就直接跪倒在地,整个人趴在地上一边儿哭一边儿央求道:“皇上,还请您收回圣旨,我儿如君同洛阳王世子定亲已有十数载,只等着明年过门。您这突然下旨为洛阳王世子赐婚,臣的女儿日后还怎么活啊……”
景孝帝眉头紧皱,捏着佛珠的指节泛着白色。
大殿当中只剩下狄耀祖低声哭泣的声音,许久……就连狄耀祖也觉得自己再哭下去也没意思,哭声渐止的时候,景孝帝才开口了。
“狄耀祖,你如今官至几品啊?”
狄耀祖一愣,战战兢兢地回答道:“臣……臣任鸿胪寺卿,正……正四品。”
景孝帝轻笑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勤政殿回荡,“多久没有升迁了?”
“应当有近八年了。”
怪不得傻的可爱,原来是他父皇留下来的老臣。
父皇当年也是老眼昏花,被这些人蒙蔽的厉害,不然怎的会任这么蠢的东西当鸿胪寺卿?
“洛阳王世子的婚事是朕当着诸位大臣和使臣的面儿亲口下的圣旨,断然不是你来求个情就能收回的。你在朕面前儿还没这么大的面子,与其来求朕,不如回去给你女儿再找个好人家。”景孝帝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大理石板上的狄耀祖。
狄耀祖听着皇上丝毫不留情面的话,一颗心凉了半截。
然而皇上接下来的话,则让他剩下的半颗心凉了个透透的。
“朕瞧着你这些年在任上不仅没有丝毫功绩,反而边关战事频繁。既然如此你还是退位让贤吧!今儿起狄耀祖贬为庶人,在家反思半年,不得出门!”
狄耀祖哪儿能想到自个儿不过是进宫替女儿的亲事求个情,居然连官都丢了,原本跪在地上的他整个人一软歪倒在地上。
景孝帝嫌弃的睨了他一眼,对着赵昌平摆了摆手,“罢了,将人拖下去吧!”
赵昌平亲自走到了狄耀祖身边儿,此时的狄耀祖已经成了庶民,也用不着给他行礼,赵昌平抱着拂尘尖细的声音在狄耀祖的头顶上响起,“请吧?”
狄耀祖被撵出宫之前,还问了赵昌平一句。
赵昌平只留下一句,“还请狄大人搞清楚,自己到底是谁家的狗。”
一道惊雷凭空响起,狄耀祖失魂落魄地上了回家的马车。
府上的老祖宗也听闻了今儿发生的一切,他一回来就跑去他的院子里堵人。
“如何?你去向皇上请罪了吗?”
狄耀祖坐在太师椅上,胸前的补子和帽子上的顶珠也已经被摘了,老祖宗意识到不好,拐杖在地板上重重一墩,厉声问道:“你到底同皇上说了什么?怎的被皇上罢了官?!”
他们狄家也算是书香世家,然而到了这一代也就狄耀祖一个人承了父恩,当了个鸿胪寺卿,在京中也算是风光。
“我……不过就是求皇上收回成命……”
老祖宗气到不行,“糊涂啊!皇上下旨你什么时候见过皇上收回成命过?!自个儿心里没点数,也不同府上商量,自个儿直接进宫,真以为京城里人人恭恭敬敬叫你一声狄大人,你就真是个人物了?”
狄耀祖被劈头盖脸一通骂,也不敢还嘴,老祖宗又看向了他身边儿的沉香,“老爷糊涂,你怎的不在一旁劝着点儿?”
沉香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了,就急忙对着他们说道:“老祖宗!奴才方才听说了一件大事儿!若是此事当真的话,估摸着皇上当真是震怒了。”
老祖宗黑着脸问道:“何事?”
“听闻洛阳王似有不臣之心……”
“什么?!”
“什么?!”
“你在何处听说的?”老祖宗又急忙问了一句。
“方才在宫门口,奴才给了一个小太监两个金裸子,才得了这么个口信儿。”
老祖宗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狄耀祖在她面前跪下,“奶奶,您去求求皇上吧,您若是去求,皇上定然会网开一面的。”
老祖宗八十了,先后送走了丈夫和儿子,独自撑起狄府,将孙儿拉扯长大。谁提起狄府老祖宗不说一句厉害?
可惜她好强了一辈子,孙儿却没养成,这样大的事儿,他们府上作为洛阳王府的亲家居然不知情?
她沉默了许久,才摇了摇头,“不能去,咱们府上就剩下这么点颜面了。皇上既然只是撸了你的官职,且罚你半年闭门不出,日后应当不会再罚。咱们安分守己,好生养灏儿,日后或许还有机会。”
“奶奶,您就不管孙儿了?”狄耀祖跪着朝前挪了挪,趴在她的膝盖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问道。
老祖宗摇头,“此事不能管,也管不了,再管下去咱们府上怕是要被诛九族了。”
老祖宗担心狄耀祖再犯浑,还叮嘱沉香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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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大人被罢官的事儿宛如春风一般,一夜间就传遍了京城,卡里尔公主自然也知道了。
这位狄大人自从他们来京城,从未亲自见过他们,一直是属下来办事儿,典型的领着皇粮不干实事儿。
洛阳王同他们府上定亲一是听闻他那女儿是养在他家老祖宗院中,定然会是个贤内助;二则是因着他鸿胪寺卿的身份,借着亲家之名,许多事儿都要方便许多。
最最让洛阳王满意的就是这位狄大人自视甚高,颇有几分不问世事的模样。
这样的人作为棋子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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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