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被子,便可猜测折被子之人要么是个不拘小节之人,要么就是个没怎么做过活的人。
他再次来到书桌边,看了看笔架上的几支毛笔,却是从粗到细摆放的整整齐齐。桌上的书籍册子也都堆得整整齐齐,连个一本凸出来的都没有。
吴锡元伸出手在桌子上一摸,手指上就是一层灰,可见这个桌子至少有五日以上没人用过了。
他又翻看了桌子上的册子,看着上边的字体,他眉头轻皱。
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来人!”吴锡元扬声朝着外头喊道。
立刻就有侍卫走了进来,“大人!”
“最后一次见到邹展的人是谁?”
那人不一会儿就被带来见吴锡元了,“吴大人。”
吴锡元请他落座,“都是同僚,张大人不必多礼。请您过来,就是想问问,听闻您是最后一个见邹展的人,不知道您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第967章 给你指条明路
张大人这几日已经被不止一个人询问过,甚至都不用再斟酌词句,便直接回答道:“其实说来也凑巧,那日我清晨来翰林院的时候比平日里稍稍来晚了一些,正准备进门的时候恰巧碰见邹大人也往屋里走,便点头同他打了声招呼。我们也没说话,进了门就分开了,我一般都在西边儿的那间屋子,跟他不在一个方向。”
他这么说也实属正常,吴锡元原先在翰林院待过,也明白这里的人大多数都在埋头做自己的事,不怎么串门子。
吴锡元冲着张大人和善地笑了笑,又问道:“不知张大人最后一次见邹展是什么时候?”
张大人思忖了片刻,说道:“算算日子应当有七日了,从那之后我便再没见过他,也不晓得旁人有没有见过。”
“张大人在瞧见邹大人的那日,可还有碰上什么特别的人?”吴锡元接着问道。
张大人正想说没有,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停顿了须臾,才抬眼看向了吴锡元,“吴大人,真要说特别的人,那就是静王了。静王平素不大爱出门,所以那日臣碰上静王还挺惊讶的。”
静王?他来翰林院作甚?腿脚不方便,还来见邹展?邹展什么来头,居然能让静王过来见他一面?出谋划策的军师?
那为何不让邹展去静王府上见他呢?
吴锡元虽然暂且还想不明白,但还是跟张大人道了谢,“多谢您提供的线索。”
张大人也客气地问道:“吴大人,您可还有别的事儿要问?若是没有,那下官就先回了。”
吴锡元让人将张大人送出了门,他自个儿在屋子里里里外外看了又看,最后决定去一趟国子监。
邹展也是国子监的学生,若是能在那边儿找到他的墨宝,这样也好验证他的猜测。
功夫不负有心人,到了还是叫吴锡元给找到了。
“吴大人,就只找到这一个,这是他原先做的一首诗,还是老夫当年找他讨要过来收藏的呢!”夫子拿着一个册子走了过来,一边笑着说道。
吴锡元坐在椅子上等候着,听了他这话,急忙起身朝着他手上拿着的册子看去。
诗是好诗,字也是好字。
只是这字迹同他放在翰林院的字迹,怎么看都不像。
也不能说不像,应该说翰林院的字是在刻意模仿这些字,可是字如其人,临摹来的总归有些习惯是改不了的,所以看起来多少有些违和。
吴锡元拧着眉头,陷入了沉思当中。
莫非……邹展被人掉包了?
可是,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一直到傍晚吃饭的时候,吴锡元依旧一筹莫展。
苏九月也发现了他的异样,就冲着他问道:“锡元,可是遇上什么难事儿了吗?我瞅着你今日一直魂不守舍的。”
吴锡元听到她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唉,是遇上了些麻烦。”
他突然放下筷子,对着苏九月问道:“九月,你说有没有法子,能给人的脸上动手脚,让他变成另外一个人?”
苏九月想都没有多想,就直接回答道:“当然可以,先前儿英子哥抓到的那个和尚不就是易容了的?”
吴锡元经她提醒,还真想起来了。
当初这个案子还是王启英的成名案,那会儿只是听苏九月随口提过一句,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那……怎么才能知道他有没有易容啊?”吴锡元问道。
苏九月歪着脑袋想了想,“师父的手札上说,即便是再高明的易容术,到底也不是自己的皮肤,神色会有些僵硬,仔细看都能看出端倪。”
见着吴锡元一直为这个发愁,她笑了笑,主动说道:“下次你若是有怀疑的对象,便说与我听,我去帮你看看。”
吴锡元笑着应了下来,催促道:“先吃饭吧,这些事儿也不是一日两日能查清楚的,改日再说。”
或许是因着吴锡元这话,苏九月最近这几日出门就一直挺注意旁人脸上的,就想看看到底有没有人易容藏在她们身边儿。
就连黄户生都发现了她的异样,问了她一嘴,“怎么回事儿?你这几日总是盯着别人的脸作甚?别拿望闻问切那一套敷衍老夫啊!老夫可不信。”
苏九月笑着说道:“这不是想到先前儿您说得易容术嘛,就想看看怎么因地制宜。”
黄户生嗤笑一声,“是你男人碰上什么案子了?”
苏九月见被他发现了,只能皱了皱鼻子,说道:“是啊,我也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可是就目前的情形来看,是没没戏了。”
黄户生伸手指了指一旁的病历,“这些,帮老夫整理到手札上,老夫给你指一条明路。”
苏九月顿时眼睛一亮,像是怕他反悔似的,立刻走过去抱起了桌子上的一大堆病历,冲着黄户生挤了挤眼睛,“师父,咱们一言为定!”
苏九月认认真真地誊抄了半日,才将那些病历誊抄完,她兴奋地抱着她整理好的手札去给黄户生看。
“师傅,您看看我整理的如何?还有哪儿不合心意的?”
黄户生接过来翻看,苏九月就在一旁眼巴巴地瞅着。
最后还是黄户生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手札,看了一眼身边儿提心吊胆的苏九月,冲着她满意地笑了笑,“还不错。”
苏九月眼睛一亮,绕到他身后,给他捶了捶肩膀,“师父,既然我做的还不错,那您说的明路……”
黄户生享受了半天,才慢慢悠悠的开口了,“易容需要一种叫珪元的东西,这东西几乎没什么用,也就有些手艺人制作首饰的时候能用上。让你男人查查这东西,兴许查案子就有思路了。”
苏九月跟她道了谢,便蹦蹦跳跳地跑回去报信儿了。
黄户生看了一眼自己才揉了一半的肩膀,无奈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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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九月才刚一进家门,就问吴锡元在不在家。
“大人在书房,王大人也来了,两人在书房议事,不让奴婢们在一旁伺候。”兰草回答道。
第968章 反水
苏九月点了点头,“给他们送茶水了吗?”
兰草应了一声,“一开始送了一壶进去,大人后来没再要水了。”
“拿一壶新茶过来,我过去瞧瞧去。”苏九月说道。
苏九月去书房的时候,吴锡元和王启英正在商议这个案子。
“按说他那么一个讲究的人,怎么都不会容忍自己的被子在床上随便儿堆着的。除非……他压根不会做这些。”吴锡元抿着唇说道。
王启英也说道:“我跟田祭酒说让他将罪名都推到邹展身上,好给自己洗刷冤屈,可是他居然拒绝了。宁愿自己出事,都不想让邹展出事,这个人物这样特殊,咱们居然早没有发现。”
吴锡元却摆了摆手,道:“这也不足为奇,这样的人物他们藏得严着呢!若是老早就被咱们发现,他们这点本事也就什么都用不着谋划了。”
“你说他的字迹也跟从前有所不同,应当是邹展被人掉了包?真可怕,朝廷命官都能被掉包,这么久都没人察觉。”
“也跟他自个儿深入简出有关系。”
“张大人说那日在翰林院碰到了静王?静王才刚一去,邹展就不见了?”
王启英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瞪大眼睛扭过头看向了吴锡元,对着他问道:“锡元啊!你说邹展该不会被静王给杀了吧?!”
吴锡元脸色一变,但很快就摇了摇头,“不至于,他一个腿脚不大方便的王爷,还不至于亲自过来杀个人。”
两人正说着话,门口就响起一阵敲门声,“锡元,我给你们送了茶水过来。”
吴锡元和王启英才刚眉头一紧,就听到了苏九月的声音,顿时松了口气。
吴锡元起身走过去打开了门,“回来了。”
苏九月嗯了一声,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随口跟王启英打了声招呼,又给他们将茶水续上。
末了,才说道:“今日我去问了师父,他老人家说易容要用到一种叫珪元的东西,这东西用途不广,寻常人买这个也没用。你们可以由此处入手查查。”
吴锡元笑了起来,“多谢夫人替我费心了。”
“都自家人有什么好谢的,不然先用饭吧?用过饭你们再接着谈?”
吴锡元原本就在等她回来一起吃饭,他们才吃过饭,就见到王通从外头走了进来。
“大人,孟氏又招供了!”
王启英顿时眼睛一亮,他们如今就仿佛是在拼图,零零星星的碎片拼凑在一起,正在一点一点的恢复着案件的本来面貌。
两人又一头扎进书房商议了半天,原来……孟氏在得知有人要杀她灭口的时候,立刻就喊着要招供。
她说她可以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东西都说出来,但是必须要给她换个牢房,并保她的性命。
李程季当场就答应了下来,给她换了个舒服的牢房,就连伙食都改善了不少。
孟姑姑这才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我是被他们从扬州请来教导姑娘们的,但因着那些姑娘们都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因此我也会利用她们知道一些事情。人在江湖中待久了,就知道凡事儿都得给自个儿留条后路。这世道连自己的生身父母都不见得有多靠谱,更何况只是利益至上的生意人。”
孟姑姑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小酌一口,又慢慢悠悠地说道:“那些姑娘有被送给各位大人的,还有送给王爷的。至于我为什么知道邹展这个人,也很简单,因为我曾经给他送过姑娘。”
她当初被审问,只是想着随便找个职位低的人顶缸,却没想到这个人还是个不同寻常的。
“我知道你们对邹展很好奇,他不会莫名其妙的失踪,你们找不到他,只是因为他如今用另一个身份好好的活着。”
说着,她抬眼看了一眼李程季,眸子里还带着笑意。
李程季立即顺着她的话问道:“那你可知,他另一个身份是什么?”
孟姑姑轻轻摇了摇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凡事要适可而止。若是真让我知道了,我恐怕也活不了多久,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