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人,请。”
吴锡元持刀劈向了木头,木头应声裂开,他看着切入的深度,心中多少有了数。
再看向一旁的试刀石,就停了下来,“试刀石就不必试了。”
他回过身看向了站在他身后的方铁,问他,“打这样一把刀需要多少银子?”
方铁憨厚地笑了笑,“您跟我媳妇儿是同乡,便算您三两银子吧。”
这点钱着实不贵,吴锡元来得时候也没自个儿带铁矿,原材料也是用得方铁的。
况且烧火的精碳以及他的工钱,还得另算。
吴锡元心中自有一杆秤,他又问道:“方兄弟,你可还记得先前儿有人拿着块白石头来让你帮他锻刀?”
方铁一愣,皱着眉头回忆了片刻,才说道:“确有此事。”
吴锡元这才接着道:“便是他介绍我来的,不然我也寻不到你这儿来。”
他这样一说,方铁就面露疑惑,“那人似乎是个江湖中人,吴大人您跟江湖中人也有来往吗?”
吴锡元摇了摇头,“也算不上有来往,只是正好碰上了。”
方铁也没多问,就见吴锡元看向了他欲言又止地说道:“方兄弟,我……”
方铁见他面露为难之色,主动说道:“吴大人,您有什么尽管说就是,您是我媳妇儿的老乡,就也是我的老乡,能帮您的我一定帮。”
吴锡元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那我也就直说了,朝廷想要打造一批刀具,用来抵御强敌。你有这技术,不知可否愿意报效国家?”
方铁一愣,他摸着后脑勺讪讪一笑,“可我就是个打铁的……”
吴锡元说道:“我们已经找到了那个白石头,若是能用上你的锻造技术,我大夏朝的武器和铠甲定然能再上一层台阶。到时候,边疆便能安定了。那些镇守边关的将士们也就能回家了……”
说到最后,他的神色也要更为凝重了些。
方铁皱着眉头思索了良久,才道:“大人,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也愿意替大夏朝出一把力功名利禄都无所谓……
只是……我媳妇儿如今大着肚子,我若是走了,她身边儿也没人照顾,我爹娘去的早,她爹娘早就不认她了。能不能等她生了孩子,我在随你走?”
他这个请求于情于理,吴锡元都没法不应。
但是……
他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才对着方铁说道:“方兄弟,你说得这也在理。只是一点,你会照顾产妇吗?若是孩子生产了,你真的能丢下他们母子二人吗?”
方铁沉默了,他真的不知道。
吴锡元见他不吭声,就说道:“不若这样,朝廷出钱将你妻子接到你身边,再给她请个有经验的丫鬟和婆子伺候着,你看如何?”
此时的吴锡元心中已经认定了,不管朝廷出不出这笔钱,他也得给他们请一个。
能得这么一个锻造师,是何等的幸运。
也兴许就是因为铠甲和刀枪比从前提升一截,他们就能少牺牲几个将士呢?
方铁思索了片刻,才跟吴锡元说道:“吴大人,此事也并不是事关我一人,若是从前我独身一人,我定然二话不说就收拾东西跟您走了。还请您稍候片刻,我得去跟我媳妇儿说一声。”
吴锡元点头答应了,“好。”
方铁进了前边的铺子,去找了陈腊月。
陈腊月正在帮他收拾方才打过铁的台子,擦洗干净,又将他用趁手的工具摆放整齐,他用着也方便。
方铁一进来就看到她大着肚子在忙碌着,紧忙眉头一皱,又接着说道:“你肚子都这么大了,说了那么多次,怎么就是不听呢?这些东西你不用收拾了,我忙完就自己收拾了。”
陈腊月仰头冲着他一笑,“这个也不累的,我要不做点什么,日子也太无趣儿了。”
她本来就是个很勤快的人,原先在娘家的时候,也是天不亮就起来干活,早就习惯了。
方铁叹了口气,将方才吴锡元跟他说得话告诉了陈腊月。
陈腊月听了也是一愣,“吴大人让你去京城?”
方铁点了点头,他自个儿也有些迷茫,“我这辈子就在雍州长大,哪儿都没去过,大字不识一个,什么都做不好。唯一就只会个打铁,他说我锻造技术很好,让我去帮着打造兵器和铠甲,到时候咱们的将士们能打胜仗,他们也就能早点回家了。”
雍州长大的人,对打胜仗有个执念。他们距离边关很近,若是那边儿一战败,便会来抓壮丁。
只是对付个胡人,他们雍州城不知道要牺牲了多少将士,他的邻里街坊多少人一去不回。
方铁若是知道自己的锻造技术有这用处,他早些年孑然一身,早就去报效祖国了!
陈腊月也是个明事理的,见状便道:“铁哥,你去吧,我给咱们看着铺子,我能照顾好我自己的。再说了,不是还有隔壁林大娘帮衬着吗?”
方铁摇头,“不可能,说什么我都不会丢下你一人。吴大人说了,让我带着你一起上京城去。到时候朝廷会出钱安顿咱们,还会出钱给你请丫鬟婆子。”
第1468章 回信
陈腊月一听他说要给请丫鬟婆子,赶紧拒绝道:“不用不用,咱们都是粗人,若是要别人伺候,真真儿是哪哪儿都别扭。”
方铁想了一想,也是。
就说道:“丫鬟可以不请,但请个婆婆来照看点你生产可好?我是个大老粗,害怕照顾不好你,还有咱们的孩子。”
他说着话,低头看向了陈腊月的肚子,就连神色都温柔了不少。
陈腊月想到自己也是个新手,若是身边儿没人照看着,似乎还真有些不行,这才点头应了。
“成,都听你的。”
方铁的大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说道:“乖。”
他领着陈腊月去见了吴锡元,问道:“吴大人,我们两口子愿意跟你进京,咱们什么时候走?我们也好拾掇一下东西。”
“三日后吧,你们慢慢收拾,我去送一封信去。”
方铁一听还有三日时间,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家里还有很多活儿,有的连客人的银子都收了,若是他就这样走了,实在良心难安。
正好趁着这三日将客人要的东西都打出来。
这三日方铁真是没日没夜在打铁,可把陈腊月心疼坏了。
偏生他明明这么着急,也不肯少打一锤。
最后总算将所有东西打完,他又花了小半天的时间,将东西给街坊们送了过去。
有些路远的,或者他不知道住处的,就将东西放在了隔壁林大娘的铺子里,嘱托要是有人来取,就劳烦她将人喊过来。
林大娘得知他们要走了,眉头也皱了起来,“要去何处?你媳妇儿都五个多月的肚子了,怎么还乱跑?”
方铁答应吴锡元不跟别人说他的去处,就只是嘿嘿笑了一声,“我这次得了我姐的下落,就想去寻一寻,若是寻不到就回来了。”
方铁有一姐姐,他还小的时候,姐姐出去玩被拍花子抱走了。他爹娘临死都惦记着他姐姐,他也一直在寻找姐姐。
这些林大娘也是知道的,她叹了口气,“你自个儿去寻就算了,怎的还带着你媳妇儿一起?路上怪折腾人的。”
方铁笑了笑,打了个哈哈,“舍不得她。”
林大娘闻言也笑了,“从前都说你是个木头人,没想到这一开窍还会说甜言蜜语了。罢了,罢了,你们出门在外的收好银钱,所谓财不露白……”
她说了一大堆叮嘱的话,方铁一一听完,才道了声谢回去了。
第二日一早,他们也不想惊动任何人,天才蒙蒙亮他们就出发了。
吴锡元知道有陈腊月在,便叫了两辆马车,陈腊月那辆马车里铺了厚厚的被褥,尽量让她少在路上受些苦。
连日的赶路,自然是不舒服的。
吴锡元尽可能的让马车走慢一些,路上还停下来让她们下去转转。
一直到了码头,上了一辆提前安排好的船,陈腊月脸色才好了起来。
她甚至还有些兴奋,这还是她头一回坐船呢!
吴锡元又观察了一下,见她似乎没有晕船的征兆,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方铁跟自己媳妇儿寸步不离,即便是他也从来没来过荆州以外的地方,也没有坐过船,也不乱瞅。
船只到底要快许多,即使他们行驶的慢,在十天之后也还是到了滦河边儿上。
吴锡元笑着指给他们看,“下了船,我们再坐上马车,要不了半个时辰就到了。宅子我已经让人安排妥当了,你们无需担心。”
他已经分别去信给皇上和太子殿下,想必他到了京城也就能看到皇上的回信了。
吴锡元回到京城,将方铁两口子安顿好,将自己安排的丫鬟和婆子叫了过来,给他们说了一声,才道:“你们先好生休息两日,后日一早我再过来找你们。”
方铁将他送了出去,回到屋子里,就看到自己媳妇儿正在四处张望。
她看着屋子里的一切都是稀奇的,见着方铁回来了,她才笑了起来,“铁哥,我还是头一次住这样阔气的院子呢!这些东西也不知道值多少钱,咱们弄坏了要不要赔?”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伸手摸了一下身旁的桌子。
方铁看着有些心疼,他一脸严肃地道:“不会,我会努力打铁给你用的。”
陈腊月闻言捧腹笑了起来,“你呀,我能用多少银子嘛?你也别累着。”
他们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陈腊月才忽然想到外头还有丫鬟婆子在。
她俏脸一红,走出去将她们叫了进来。
那两个丫鬟婆子就紧忙给他们行礼,“见过老爷和夫人。”
陈腊月吓了一跳,赶紧就伸手扶她们,“什么老爷夫人呀,我们也是普通的小老百姓,你们无需如此。”
丫鬟婆子也是一愣,这样的主家还是头一次遇到。
“可是大人说了,让我们伺候好您。”
陈腊月就说道:“我如今身子重,许多活做不了,还请你们帮着做些活,至于行礼实在不必了,咱……真的怪不习惯的。”
方铁见状也说道:“过两日我要外出做工,我媳妇儿就麻烦两位了。”
他说完话反倒对着这两个丫鬟婆子行了一礼,这两位也吓了一跳,“老爷您这是哪里话,我们自然会做好自己份内的事。”
双方互相劝了半天,才可算是达成了一致,她们双方见面不用再互相行礼了。
而吴锡元回到家里,见到数月不见,自家小珠珠已经能翻身了。
苏九月见到他突然回来,真是又惊又喜,“怎的都没听你说,就突然回来了?差事可还办得顺利?怎的瞧着你又瘦了些?”
吴锡元这个月,大部分时间都在赶路中度过的,又怎么不会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