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里乡亲们巴不得这出戏演的越久越好,但是这样的话却也说不出口。
而平安几人,自然也明白不能进去,将这件事一床大被遮掩住,便极力反对:“这可不行,若是进去了,说什么话还不是由你们白家做主。”
林嬷嬷脸上闪过一丝僵硬,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笑呵呵道:“也好,那就光明正大的将此事说明白,几位之前控诉的事情,家里几位主子都知道了,也找人调查了一下,这才知道,原是有个嬷嬷,迷了心窍,想要骗些钱财,这才去了贵府胡言乱语,老太太知道之后十分生气,已经命人将那嬷嬷处置了,日后也会备上厚礼,亲自去贵府拜访致歉。”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还十分诚恳,若不是平安他们知道内情,只怕也会信了她们的鬼话。
因此平安只是冷冷一笑:“嬷嬷这般说,但是那个老奴却说是奉了贵府大太太的命令,如今你们两个人两种话,我们倒是不知道该信谁了,只是一句,日后还请贵府的贵足不必临寒舍,也别再使出这些阴诡伎俩伤天害理,卫府如今只剩些女眷,只怕也经受不住这一次次的误会。”
这话已经算是把难听的说到了明面上,林嬷嬷城府再深,也有些把握不住,脸上乍青乍白,许久才道:“这话是怎么说的呢,我倒是有些不懂了。”
平安冷笑:“不管嬷嬷懂不懂,只要嬷嬷应了这话就成,今日的邻里乡亲们也做个见证,日后若是卫家有事,咱们第一个找白家问话!”
林嬷嬷简直要被这不讲道理的滚刀肉给气出个好歹来,憋了很久才道:“此时我做不得主,还得回去问问主子。”
平安淡淡一笑:“只管去问。”
第21章 、省城
林嬷嬷败退离开,一边的玉兰忍不住露出笑来,对平安道:“往常见你聒噪,没成想关键的时候倒也能有些用处。”
平安对着玉兰便是满脸夸张谄媚的笑:“能得玉兰姐姐这一句话,便也是我的福分了。”
玉兰知道他这是耍宝,因此也忍不住捂着唇笑了。
外头徐家人和卫家人心态平稳,但是白家却正好相反。
听着林嬷嬷的回话,老太太好悬给气出个好歹来,忍了半天终于摆了摆手道:“应下吧,只要能将人糊弄走就行,如今这个情势,日后再找补就是。”
反正卫家离死就差一脚了,自己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和他们这些落水狗计较,没得耽误了正事儿。
林嬷嬷知道老太太的想法,眼看着睿王府的人已经离了京,再有一两个月就要到了,若是这会儿将这事儿闹大,只怕有碍大小姐的前程,因此也就只能如此了。
林嬷嬷点了点头,也不多言,便转身出去了。
卫家人和赵家人等了没一会儿,终于再次见到了林嬷嬷,这次林嬷嬷的态度就看着温和多了,笑着道:“竟是不知,竟然闹出了如此大的误会,老太太知道后,也是心中自责不已,没能管好家中仆役,到底让赵夫人受了委屈,原想登门致歉,但是今日听着几位的言语,却也不敢打搅夫人安宁,请几位回禀赵夫人,日后白家人再不敢上门打扰,也请夫人安心便是了。”
这话倒是说的巧妙,但是其中的意思,到底还是应下了平安之前的所请,因此他也只是冷笑一声:“诸位父老乡亲们都是见证,今儿白家应下了再不上门,只是人心难测,日后若是卫家再有什么万一,我也只找白家人的麻烦,这一点也请贵府谨记。”说完敷衍的拱了拱手,就带着人离开了。
林嬷嬷站在门口气的脸都白了,但是既然人都走了,她也总不能站在门口骂街,因此运了运气,到底忍了下来,然后转身回了府。
平安和玉兰一行人大胜而归,各个脸上都带着喜色,给蒋明菀回话的时候,语气都比以往轻快了几分。
蒋明菀听了点了点头,也不惊讶,毕竟当对方看起来山穷水尽的时候,自以为拥有一切的人,自然不敢轻易激怒对方,生怕他们来个鱼死网破。
这些人的念头蒋明菀拿捏了个七七八八,因此听了结果之后,便赏了平安几人,又吩咐道:“把这消息也和赵夫人禀报一下,安一安她的心。”
平安笑着应了。
等到人都退出去了,玉兰这才笑着道:“太太,您可是没看着,平安着小子,嘴皮子倒是利索的紧,一字一句将那林嬷嬷逼得没话说,脸憋得乌青,奴婢看着就觉得解气。”
蒋明菀看了一眼玉兰,也抿着唇笑了笑:“你往常不是嫌他聒噪吗?怎么今儿倒是夸得起劲了。”
玉兰一听这话,也不知触及了什么,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看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
“奴婢自来是有一说一,他不好的说了,他的好处自然也不会冤屈了他。”玉兰强撑着脸面道。
蒋明菀听着这话顿时一笑:“没成想咱们玉兰倒是个刚正不阿的青天大老爷了。”
一时间屋里的人都笑出了声,只玉兰涨红了脸,臊得不行。
不过蒋明菀到底也没有太过调笑她,很快又转移了话题,说起了旁的事儿。
而此时的卫府,赵夫人也在榻上听了她跟前嬷嬷的回禀,听完之后,忍不住流泪道:“我也是个没用的,这样的事儿,倒是要劳蒋夫人为我出头。”
嬷嬷小心劝她:“太太也是当局者迷,一时气急攻心没能想到罢了,徐家太太身在局外,自然看的分明。”
赵夫人听了这话叹了口气:“也是她聪慧罢了,若是将她摆在我这个位置上,想来定比我做得好。”
嬷嬷听着这话,倒也不好再劝,只能细细安慰赵夫人。
也幸亏赵夫人不是个多愁善感的,很快就揭过了这一茬,露出了些许欣喜:“这回过后,我倒要看看白府还有什么脸面上门。”
嬷嬷听了也笑着应和:“日后想来能安生些了。”
而芸姐儿在自己院里也得了消息,原本面上的愁容也是一扫而空,白家那样的人家,她是万万不愿意去的,尤其他们还如此折辱自己。
想到这个芸姐儿忍不住咬了咬牙,这世上之人真是凉薄,父亲得势的时候,恨不得将门槛踏破,如今一朝失势,便落得如此凄凉的地步,幸好还有徐家人愿意帮助她们家。
想到这儿,芸姐儿心中到底生出了几丝安慰。
卫家和白家这点琐碎事儿,到底也传到了正在和巡道大人议事的白敬华耳朵里,一边的巡道大人自然也知道了。
白敬华气的手都在哆嗦,压根不敢看巡道大人的脸色,只能强撑着淡定道:“家中仆妇无礼,让大人看笑话了。”
丁巡道意味深长的看着白敬华道:“人都说要痛打落水狗,可是如今卫巡抚的罪名还没能定下,有些事儿还是得悠着点才是。”
推出个仆妇来顶罪的事儿,丁巡道自然一眼就能看破,心中不免也对白家看低了一眼,这才什么时候,就这般明火执仗的欺上门去了,真是竖子不足与谋。
但是想着白家人在京里的靠山,丁巡道到底还是捏着鼻子没敢撕破脸。
而白敬华听着这番似讽非讽的话,面上也不好受,但是却也只能勉强笑着含糊过去。
等到从巡道衙门出来,白敬华立刻铁青了脸,准备回去好好教训一下周氏,这样的事儿竟然也敢不经自己就做出来,这女人果真是糊涂透顶!
且不说延宁府的这些纠缠,此时徐中行也终于到了省城,只是一来之后,他们一行人就被撂到了驿馆里,只有通判大人去了臬台衙门回事儿。
剩下的人都只能百无聊赖的守在驿馆,等着上官发话。
徐中行在驿馆里憋了一天,等到第二天的时候,终于出了驿馆,名目自然是拜访师母,这个旁人也挑不出错,毕竟人家上省府是来公干的,不是来坐牢的。
延宁府的一干书吏下官们,就这样看着徐中行离了驿馆,他一走,便立刻有人去给通判大人禀报。
通判大人听了却只是一笑:“不怕他动,就怕他不动,能让他离了延宁府,自然也不是随便就做出来的决定。”
底下人看着通判大人如此高深莫测,自然也不敢多问了。
徐中行离了驿馆之后,就先去西市卖了一些点心茶叶,又买了些布匹书籍文房四宝,这才雇了辆马车,往住在南城的杨家去了。
其实杨家原先是有个大宅在东城的,可惜后来杨言正倒台,那个宅子也被官府查抄,如今只剩南城的老宅。
徐中行不知道拐了几道弯,终于才拐进了杨家所在的巷道里。
这条巷道不深,只住了四五户人家,都是独门独户,一进大小的宅子,杨家正在巷道最里头。
徐中行一到巷道口就下了马车,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进去。
等走到门口,看着掉了漆的门扉,伸手扣了扣门。
没一会儿,门就开了道缝儿,露出一个略显沧桑的人脸来。
那人原本还有些疑惑,但是在看到徐中行的脸之后,就顿时露出喜色:“徐大人来了。”
徐中行露出一个近乎于温和的表情,点了点头:“杨伯。”
杨伯是杨家几辈子的老仆了,当年杨言正身死,杨伯也被发卖,是徐中行找关系买下了他,又送还给杨家母子。
杨伯也不禀报,直接就开门将徐中行迎了进来:“自打接到了您要来省城的消息,太太就日夜盼着呢,还吩咐老奴,只要您一来,就立刻迎您进去。”
徐中行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有劳师母操心了。”
一行人就这么进了杨宅,这地方不说比当年杨家在京城的宅子,便是比起如今徐中行自己住的宅子,那都是小的不是一星半点,只一进大小,一个正房,两个厢房,前面还有两个倒座房,连个照壁也无。
徐中行一进院子,便能听到正房里说话的声音。
杨伯高兴的通禀:“太太,徐大人来了。”
这话音刚落,正房的帘子就被人掀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走了出来,他看着也是养尊处优的样子,只是身上衣服却有些寒酸,只穿了件半旧的儒衫,也无什么配饰。
他一看到徐中行,便立刻露出了笑:“徐兄,总算是将你盼来了。”
此人正是杨言正的幼子,杨如珪。
徐中行见着他,也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如珪,师母可好?”
杨如珪性子有些急躁,立刻道:“好好好,都好呢,只是一直惦记你。”说完就拉着徐中行往屋里走。
徐中行也不反抗,任由他拉着进了屋。
等进了屋,他也看清了屋里的情形,杨夫人坐在正座,下首坐了个眉眼低垂,一副妇人打扮的女子,身边还有一个嬷嬷伺候。
徐中行看着这一幕皱了皱眉。
那个妇人打扮的,多半就是大归的杨言正幼女杨静姝。
当年她可是风风光光的嫁给了杨言正的同科,工部侍郎的嫡长子,可是后来杨言正出事,那家人便立刻与杨家划清了关系,一封休书,将杨静姝送了回来。
都说男女有别,按理来说,这种场合,杨静姝应该避嫌才是,徐中行也没想到会在此时遇见她。
不过他到底城府深,面上并没露出什么不妥,只目不斜视的上前给杨夫人行了一礼。
杨夫人看着徐中行,原本端庄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意,点了点头:“好孩子,不必多礼。”
而一边的杨如珪,早就盯上了书童清风手里拿着的书,也不顾什么礼数,直接拿过来翻了起来。
杨夫人看着这一幕皱了皱眉,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到底什么也没说,只让徐中行坐下说话。
第22章 、杨家
杨夫人招呼徐中行坐下, 正好与对面的杨静姝对了个脸,她看着倒是瘦了许多,整个人形容十分苍白消瘦, 但是徐中行却没有多看她,只和徐夫人说话。
杨夫人是杨言正后来娶的继妻,也是出身书香门第,因此即便如今落魄了,言谈也十分文雅。
先问了问徐中行家里的事儿,听到一切都好,这才叹息着道:“你老师之前在几个学生里, 最担心的就是你, 如今看着你过得好,想来他也能安心。”
徐中行听着这话,眼中也闪过一丝沉痛。
不过杨夫人是个很会拿捏情绪的人, 很快又转移了话题,说起了杨家的事儿。
无非也是些琐碎的事情, 比如杨如珪念书的事儿, 家里的家计情况等等。
徐中行隐约听出了拮据的意思, 便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荷包,递了过去:“这是我来之前夫人交给我的,说让我一定交到师母手上,也算是我这个做学生的一点心意。”
杨夫人听着这话, 面上神色有些尴尬, 到底还是推辞了一下:“家里虽然拮据些, 却也能过得下去, 你不必如此。”
徐中行却只是淡淡一笑:“老师对我有再造之恩, 如今老师去了, 也该我这个做学生的奉养师母才是,只是我往常因为公事,不能适时过来探望师母,如今也只能奉上这些阿堵物,还请师母不要嫌弃才是。”
这话说的十分漂亮,杨夫人面上的尴尬也减淡了几分,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自打你老师去了,如今也就只有你还记得我们娘几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