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chapter 69
夜深人静, 月上柳梢头，清冷月色将永夜宫的丹房别院轻盈笼罩。
忽的, 一道惊乍乍的嗓门打破一池静谧, 顺道还惊飞了几只停在屋檐底下歇脚的小麻雀——
“什么？你又失败了？”小胖墩阿橙无法接受这一过分惨痛的现实。他瞠目结舌地瞪着魏薇薇，一只胖胖的小圆手举在半空中指着她，颤啊颤, 怄得好像快要岔气了：“那可是我赔上老婆本儿给你寻来的绝世好毒啊！”
魏薇薇被阿橙吼得一阵心虚，抬手给小胖墩同志顺了顺气，好言劝告说：“阿橙君, 不要生气, 生气伤身, 生气给魔鬼留余地。你听我解释。”
闻听此言，阿橙努力做了好几回深呼吸才勉强定下心神, 忍住满腔怒意说：“好吧，我倒要听听你这回又有什么说辞。”
魏薇薇默了默, 道：“那名为‘爱情的苦’的毒药, 我原是已经投进国师食物里的了。”
阿橙冷哼一声：“然后呢？”
“为了让国师连贯地念出‘我爱你’三个字，我还专程写了张纸条, 佯装自己不识那仨字，让国师叫我念。”魏薇薇一滞，而后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 继续说道：“可国师应无尘实在是太阴险太狡诈了，根本不着我的道。”
听完魏薇薇的解释，阿橙无力扶额，这回是彻彻底底不想再理她了。只是把脑袋往边儿上一扭, 说道：“你与国师的恩怨纠葛, 我再不管了, 现在——”说到此处，小胖墩煞有其事地停顿下来，复又伸出一只圆圆的小肉手到魏薇薇面前，没好气地说：“还、钱！就算你现在没钱还我，你也得先给我写个字据，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免得你日后不承认。”
经阿橙这么一提醒，魏薇薇这才一拍脑门儿反应过来。她说：“你等一下。”
阿橙闻声，狐疑地将目光调转回来，只见这穷鬼杀手在撂下“你等一下”这四个字后，便将自己的右手伸进了衣衫的内兜里，掏啊掏。
然后掏出来一个浅色珠子。
那珠子个头适中，不大不小，通体晶莹，泛着莹润又流丽的色泽，在烛光的照耀下璀璨夺目，美不胜收。
小胖墩先是皱眉，只觉此珠瞧着眼熟，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何时见过。待细细回忆一副，阿橙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嗖的一下瞪直——
他想起来了！
这珠子，他曾在师傅那本《奇物志》里见过，名为夜明珠，乃世间极为罕见的稀世瑰宝。
“这、这难道是……”阿橙难以置信地看着魏薇薇，怔然道：“夜明珠？”
魏薇薇点头：“是啊。”
阿橙还是不敢相信，质疑道：“你这珠子……怕不是假的吧？”
魏薇薇无语，举起夜明珠凑到小胖墩眼皮底下去，道：“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瞧瞧，这就是夜明珠，如假包换，比真金还真。”
“相传十九年前，番邦进献了一枚夜明珠给我们车吾的国君，而后，国君又将此物赠与了国师。也就是，整个中原，只有一颗夜明珠，在国师大人手上啊。”阿橙百思不得其解，“你这颗是从哪里来的？”
魏薇薇回答说：“这夜明珠就是国师给我的呀。”
阿橙：“。”
阿橙：“？？？”
阿橙惊得倒吸一口气，指着魏薇薇手上的夜明珠，连舌头都快抡不直了：“你你你……你的意思是，国师大人把这举世无双的宝物，赏赐予你了？”
魏薇薇想了想，竖起根食指，左右摇晃一番，否认说：“你这措辞不准确，不是赏赐。”
阿橙：“那是什么？总不可能是国师送你的礼物吧？！”
魏薇薇说：“是国师付给我作为他御用厨娘的工钱。”
阿橙：“……”
阿橙被噎得捂住心口，险些一口气没缓上来。他沉默了好半晌，抬眼认真道：“我现在还俗，跟着你拜师学厨艺还来得及吗？”
早知道神宫里的厨子工钱这么高，谁还搁这儿当丹童当道士啊摔。
“学厨艺什么的，自然好说。”魏薇薇笑起来，一把勾过小胖墩圆乎乎的小肩膀，又道：“不过，眼下你我还有更紧要的事，务必先办了。”
闻言，阿橙心头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看魏薇薇的眼神也变得警惕几分，缩缩脖子道：“什么事？”
魏薇薇笑色灿烂，说：“明日你带我出神宫一趟，届时你便知道了。”
*
阿橙君自诩是个耿直的小道士，应允了好友魏薇薇的事，自然没有掉链子的说法。
翌日午后，在认认真真准备完国师应无尘的午膳后，魏薇薇便向掌事刘肃告了个假，以“需亲自外出替国师大人采购食材”为由，跟随阿橙一道出了永夜神宫。
车吾国国力强盛，国都上梁城自然也是一片锦绣繁华。车水马龙，人潮涌动，魏薇薇走在路上一番观察，发现这座城内除了中原人外，还有不少异域来的人，他们大多五官深刻身形高大，应该是外邦来车吾经商的商人。
走着道，迎面碰上一个卖糖葫芦串的小贩。阿橙一时嘴馋，很大方地买下两串糖葫芦，和魏薇薇一人一串。
魏薇薇道完谢，刚咬下一颗糖葫芦腮帮鼓鼓地吃，便听见小胖墩问：“薇薇，你让我带你出神宫，我带你出来了。咱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呀？”
魏薇薇说：“我们出来主要是办两件事。先找个当铺当掉夜明珠，把欠你的钱还上，接着便去奇毒门。”
小胖墩一下愣住了，诧异道：“你要把夜明珠卖掉？拜托，那可是稀世珍宝，多少人这辈子连见一眼都没机会的宝贝欸！”
“我当然知道。”魏薇薇摊手，语调无奈，“但是不卖掉夜明珠，我哪来的钱还你，又哪来的钱继续买毒药？七日之期眼看就要到了，若还不能对国师造成伤害，那我就只有死路一条。到时候命都没了，拿着这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也没意义不是。”
阿橙听得有些难过，丧丧道：“你说得有道理。唉，要是我攒的银子再多些就好了，我们就不至于非得变卖夜明珠才有钱继续买毒了。”
魏薇薇拍拍小胖墩的肩膀，道：“瞎说什么。你能倾囊助我，我已十分感动。夜明珠本就是身外之物，别难过了。”
因小胖墩阿橙君已身无分文，没有多的钱再资助魏薇薇买毒，也因夜明珠乃是稀世奇珍，如果带进奇毒门，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魏薇薇和阿橙先去了上梁第一当铺。
和魏薇薇以前在古装电视剧里看过的差不多，这间当铺依旧古色古香，店面前飘扬着一个巨大的招牌样的幡布，上面写着一个“当”字。
魏薇薇与阿橙并肩走进去。
当铺掌柜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椅子上打瞌睡，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
魏薇薇敲了敲桌子，唤道：“掌柜的，生意来了。”
中年男子掀起一只眼皮看了两人一眼，见他们衣着普通不似富贵人，想来也拿不出什么多值钱的好宝贝，便又将眼睛重新闭了回去，不太耐烦地说：“二位要典当什么。”
魏薇薇左右环视一圈，压低声：“夜明珠。”
当铺掌柜一时没听清，皱了眉又问一次：“什么东西？”
“夜明珠。”魏薇薇重复一次。
这一回，当铺掌柜的眼睛唰一下便睁开了。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目光在魏薇薇和阿橙之间来回扫视一圈，而后便笑出一声，说道：“小姑娘，你可知那夜明珠是什么宝物，别不是随便从哪儿捡了颗珠子，想拿到我这儿来骗钱吧？”
话音落地，阿橙火一下来了，怒道：“少在这儿狗眼看人低！谁想骗你钱了！”
魏薇薇抬手拍了拍阿橙以示安抚，随后便朝掌柜的笑了下，说道：“掌柜的，你货都还没瞧，张嘴便说我们是骗子，这只怕说不过去。”
当铺掌柜一嗤，根本不相信这一大一小两人真有夜明珠，满不在意道：“行。你说你有夜明珠，拿出来给我瞧瞧？”
魏薇薇从怀里取出了夜明珠。
毕竟是上梁第一当铺的当家，经手过的奇珍异物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在魏薇薇取出夜明珠的一瞬间，掌柜的指匆匆一瞥，便惊愕地睁大了双眼。
他正欲开口说什么，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却轻飘飘传来，先他一步响起。
那人调子玩味，说道：“东海夜明珠？整个中原只有一颗，在国师应无尘手上。不知姑娘这颗珠子从何而来？”
魏薇薇怔住，循声转过头。看见一个身着白色长袍的高大男人。
那人的容貌当真是出挑至极，虽是男儿身，他的五官却格外秀美，肤色冷白如雪，着一袭白衣，手持一柄白色折扇，飘然若仙。而比那招摇的面容更引人瞩目的，却是对方束在脑后的长发，竟是银白色的。
魏薇薇眼前一亮，暗赞：果然啊，美人不分性别。
好漂亮的帅小伙！
惊诧只须臾，魏薇薇很快答道：“此物是我家大人给我开的工钱。”
闻言，银发男子目露惊诧，说：“能以东海夜明珠相赠，想来，姑娘在永夜宫中定司要职？”
魏薇薇认真想了想，回答：“是吧。”
银发男子语气试探：“敢问姑娘在国师麾下任何种职位？”
“厨娘。”魏薇薇说着，还补充解释了一句：“也就是给国师做饭的。”
银发男子：“。”
银发男子精致的面容流露出一丝丝迷茫，问：“你不是说你司要职么？”
魏薇薇：“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厨娘怎么不算要职呢。”
银发男子：“……”
最终，这位不知从哪儿半路杀出的银发男子表示，他愿以高价买下魏薇薇手中的夜明珠。
银发男子的随从给了魏薇薇十两黄金。
魏薇薇望着眼前沉甸甸、金灿灿的金元宝，双眼噌噌放光茫——这是她穿到这里之后第一次看见钱耶，而且还是金子！也太漂亮太可爱太耀眼了叭！
诉后又听银发男子说：“这些是定金，剩余的钱姑娘可随时到我住处来取。放心，我定不会赖姑娘的账。”
魏薇薇收回端详金元宝的视线，道：“口说无凭。既然只先付了定金，还有余款未结，你先给我立个字据。”
银发男子闻言，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哈哈大笑起来。
魏薇薇：？笑什么。
她一脸懵逼不明就里。
好一会儿，银发男子笑够了，一摆手道：“也罢也罢，既然你有这个要求，我写个字据给你便是。”
旁边立刻有随从递来纸笔。银发男子大笔一挥刷刷两下写下一张字据，交给魏薇薇。
魏薇薇接过字据，浏览了一遍，却还是有些不放心，正想再说什么，银发男子已闪身瞬间从她手中取走了夜明珠。
一阵风吹过，夜明珠已经到了银发男手上。
魏薇薇：“。”？？？
什么玩意。继她吸血鬼老公之后，怎么又上线一个会闪现技能的新人物？
魏薇薇震惊之余，看向银发男，询问：“这位公子，你让我去你住处取金子，可你还没告诉我你住哪里？”
“小妹妹，你未免过于谨慎了，有国师大人应无尘替你撑腰，你还怕讨不回你的金子？”银发男勾起唇，朝魏薇薇倾国倾城一笑，随后便摇着扇子转身离去，只在最后轻飘飘撂来一句话，“我与你家国师是旧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若我耍赖，你请国师找我算账便是。”
魏薇薇怔住。
旧识？
莱希尔斯的旧识？
就在这时，一旁的阿橙取过她手里的字据认真看了看，忽的惊呼：“天哪！”
“怎么了？”魏薇薇大惑不解，从小胖墩手里重新取回字据认真看完，最终，她的目光定定落在了字据末尾的落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