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折子收到衣袖里,贾政收敛起心酸,准备明早天一亮就派人递上去。
第一时间上请罪折子,将事情的基论定下来。等京城里的各种流言被搅浑后,那么事情的真相自然是以当今的批示为主。
贾政好奇,当今会怎么批示这件事。
会直接罢了他这位好哥哥的爵位给他,还是其他呢?
坑里有了背锅垫底的人,贾政直接去了赵姨娘的房间歇下了。
贾政在遇到重要事情和惊吓的时候,都需要在温柔乡里寻找‘安慰’。在赵姨娘这里这样那样的弄了几回,又在赵姨娘做作的各种叫声求饶下深深睡下了。只不过见他睡着了,直嚷着要死了的赵姨娘却悄悄起身了。
她那会儿侍候贾政宽衣时,便发现了贾政衣袖里装了什么东西。
赵姨娘起先以为是银票一类的东西,没成想打开一看竟然是道折子。
折子这种东西,赵姨娘见过。
那还是年轻那会儿在贾政书房侍候的时候偶然见过几回叫这种样子的东西。
赵姨娘年轻那会儿,颜色比现在还要好,贾政红xiu添香夜读书时也教过赵姨娘几个字,不过后来几乎都还给孔老夫子了。
赵姨娘本能的将折子揣起来,披了件衣服就去了贾环的房间。
贾环早就睡下了,又被赵姨娘给折腾起来了。
迷迷糊糊的瞪大眼睛,小声的给赵姨娘念了一回折子上的内容。然后整个人都惊醒了。
他老子贾政,平时顶着一脸的端方,没想到还是个狠人。
“姨娘,你可千万别犯糊涂。老爷好了,咱们才能好。这折子您只管当不知道,谁都不要说。”
“我又不傻。”赵姨娘白了贾环一眼,赵姨娘想到贾政今天的话,心里不由有几分得意。“不管他如何,至少心里是有咱们娘俩的。太太经了这事儿,你且瞧着吧。”
“姨娘想做什么?”
赵姨娘轻轻一笑,带着几分阴凉,“咱们太太保养的好,乍看之下连四十都不及...啧,我跟你说这个做甚,都什么时辰了快歇了吧。”
贾环认真的看了一眼赵姨娘,哦了一声便真的重新躺下不提。
他记得姨娘说过,在这后院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趁你病,要你命,都是一样一样的。
贾环躺下了,赵姨娘将床帐又仔细的掖好,这才吹了烛火轻轻的离开了。
回到房间,贾政仍然睡得沉熟,赵姨娘将折子重新塞回贾政衣袖里,又在熏笼上靠了一会儿,等身上的凉气彻底没了,这才爬上床,挨着贾政睡了。
睡着前,赵姨娘想的都是清白女人在牢子里呆上一刻钟,名声就没了。这二太太在牢里过上一夜,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心里算了算这些年攒下的体己,准备回头就去派人去打点一下狱头,重点照顾一下他家这位二太太。
老爷到底是文弱书生,这两年越发精神短了。她这里都难得尽兴,想来久旷多年的二太太应该更有想法。
嘴角带着几分上扬的笑意,赵姨姨渐渐的睡着了。
翌日一早,起身侍候贾政,又目送贾政离开后,赵姨娘就叫人去请了她娘家妈。
昨儿府里出了那么大的事,老子娘一定担心坏了。看着旁人都一家一家的往外跑,说不定他们早就活心了。
现在给他们一个定心丸吃,然后再顺便叫家里人悄悄的将她想的那件事给办了,以后这二房,这贾家还有何惧。
......
且不说这一场妻妾相争要如何收场,只说贾政着人递了折子上去后,便又让人去礼部给他告个假。
在最终结果没有出来前,贾政真不想去上衙门看同僚们的脸色。
只让贾政没想到的是,他派去告假的下人还没到礼部呢,当今派去宣口谕的太监已经在荣国府大门外下马了。
‘朝.廷用不起他,让他给朕滚。’
宣旨太监连荷包都没收,或者说整个荣国府也没谁在当今毫不客气的口谕下还能想起来给宣旨太监荷包打赏兼询问一下这话是怎么来的。
如今的荣国府大房和二房之前的嫌隙越来越大,此时看到二房倒霉,贾赦和贾琏就没有哪个会不高兴的。
父子俩对视一眼,然后看向贾政的眼神都是满满的兴灾乐祸。
昨夜这俩父子在将王夫人丢到京城衙门后,回府后又在林之孝的提醒下,将带着罪证准备逃跑的贾雨村堵住了。
管你是什么王爷的人,你他妈.的既然知道了不知道知道的事,那就别想着一走了之了。
证据被搜出来毁掉了,人也被打断胳膊腿丢到了马棚子里。
荣国府的下人都是见风使舵的本事人,见到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贾雨村落到这般田地,心里都不由起了几分捉弄人的心思。
于是乎,贾雨村先是被打,然后被塞了一嘴的马粪在马棚子里冻了一夜。
这一夜,多姑娘房里灯火通明,嬉笑声以及各种污秽之言不曾间断。
这一夜,贾雨村张着个大嘴,躺在马棚子里,看着洁白大雪从天飘飘洒洒的落了一地。
然后那些大雪带来的极冷温度,彻底将贾雨村嘴里的马粪冻住了。
就那么张着嘴的姿态冻了一夜,结结实实的冻在嘴里,冻在牙上面......
对于贾家人来说,这不过是一个小插曲。
原著中,连焦大那样的忠仆都不得善终,像贾雨村这种吃里爬外,忘恩负义的家伙,更不值一提。
更何况,荣国府的生死存亡如今还是个未知数,这种时候人心中的恐惧和暴虐被无限放大,这么对待贾雨村,仿佛还能让人纾解心里的焦燥难安。
......
当夜,贾琏回到房间,看着比往日要殷勤的凤姐儿,心里倒没有迁怒他的意思,只是到底起了疙瘩。
凤姐儿小意温存,贾琏也可有可无的应付着,反正俩口子同床异梦也不是一回两回短时间的事了。
等熄了烛火,并排躺在床上后,两人这一夜前半夜谁都没有睡着,倒是后半夜都睡沉了。
贾赦那边破天慌的独自一人睡在了书房里。
他想到年幼时祖母如何疼宠他,他想到年少时祖母替他定下张家这门亲事。他想到和张氏举案齐眉,生下贾瑚的那些美好日子。他想到贾瑚聪慧,过目成诵。他想到......
贾赦想了很多,最后又想到了邢氏的哭诉。
邢氏的颜色不及张氏,浑身气度也不及张氏,家世更是有所不及,就连性情为人,在贾赦看来都差张氏多矣。
再加上老太太一直不喜邢氏,时不时还会训斥她,又有房里姨娘丫头你一言我一语的状告,贾赦可以说,成亲这么多年,他除了刚成亲那个月在邢氏房里歇的时候多,其他时候,哪怕初一十五他都不一定会想到她。
嫁给自己到底是委屈她了。
她说的对。
既然嫌弃她小门小户出身,当初又为什么到她家下聘去。若她嫁到门当户对的普通人家,又怎么会白白蹉跎年华守了那么多年的活寡,还要被人咒骂是只不生蛋的母鸡。
既然将她娶进门了,为什么不能给她一份尊重,一份体面。说她吝啬,她说左性。可诺大的荣国府,男人儿女奴仆,她能靠谁,谁又给了她依靠。
她说,一年到头没在她房里睡几回觉,她要是真怀孕了,那孩子她敢生,你们贾家敢认吗?
想到张氏,再想到邢氏,贾赦不由想到是不是成为他妻子的女人都要那么不幸。
一夜翻来覆去,贾赦发现他能做的事情竟然只是将他书房里的几样古董叫人打包送到邢氏房里。
邢氏看着贾赦让人送来的东西,又是哭又是笑,最后擦干眼泪将东西收起来,又成了那个死了心的大太太。
好也罢,歹也罢。
不过是活着罢了。
.
贾赦和贾琏没想到一大清早就迎来了宣旨太监,等到宣旨太监一走,爷俩就又互视一眼,溜溜达达的去了宁国府。
当今这句跟罢官没两样的话,几乎是绝了贾政所有上进的路。想到府里老太太,爷俩觉得留在府里绝对没好事,于是便躲到了宁国府。
宁国府里还在给贾敬办丧事,两人去了也算是本家爷们,再加上到底辈份在那,丧事上不好撵人,就由着他们了。
两人至今还不知道贾母这个当娘的都干了什么,不然也就不会觉得见了贾母尴尬又气恼躲出去了。
贾母在梨香院里听说了当今的口谕,眼睛一翻就要晕过去。谁知道当初下在她身上术法还是那么给力,于是贾母又一次没有晕成,眼睛瞪得大大的看向前方。
贾政一早就收到这份口谕,让贾母知道当今那里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并且已经定了贾政的罪。
他们的李代桃僵和先入为主的办法彻底夭折了。
贾政是不废也得废了。
想到这里,贾母就一连声的叫人去将贾政找来。
贾政既然已经废了,那么大房就不能再陷进去了。
尤其是在当今已经定罪的情况下,大房再站出来认罪,不但有欺君之嫌,还有可能让荣国府全面覆灭。
贾政垂头丧气的来了梨香院,贾母一见他也顾不上安慰他,只问那道请罪的折子递上去了没有,流言传出去了没有。
贾政眼睛闪了闪,然后一脸肯定的对贾母点头。
贾母见贾政这样,心里直接‘咯噔’了一声。
完了,完了,这回弄巧成拙了。
其实贾母这会也是慌的一逼,不然也不会看不出贾政神色有异了。
现在将折子追回来以及叫周瑞俩口子停手,绝对还来的急。可惜贾政这会儿满心想的都是他都这样了,大房凭什么好?
从小到大只因为他是嫡次子,所以他和爵位失之交臂。读书做学问他哪一点比不上贾赦。就因为他是次子,所以老太太百年后,他就得滚出他从小生活的地方。就因为他是嫡次子,他的儿子就不能像贾琏那样一出生就有爵位等着他继承。就因为他是嫡次子,女儿入宫时......若非如此,他又如何会产生那样的执念,酿了那么大的祸。
如今他已经废了,那么就更不能让大房全身而退了。
嫉妒使人丑陋,贾政绝对是个不怕丑的。所以他放大了内心的嫉妒,哪怕知道这样做没有好处,仍旧不想如了老太太的意叫大房得意。
贾母想到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整个人都不好了。
老二已经没指望了,若是老大再因为那道请罪折子获了罪,荣国府怕是再也看不到明天了。
想到这里,贾母眼前阵阵发黑,可最终还是没有晕过去来个一了白了。
原来她已经到了连晕都是奢侈的地步了吗?
“老太太,金陵来的族老们请您去东府说话。”一时有丫头进来,对着贾母敛裙说道。
贾母哪有那个闲心跟什么族老哔哔,她也想到必是那些族老想要问罪于她。
贾代善虽然死的早,但到底给她留了份超品诰命。想要问罪于她?
哼,滚一边去吧。
“就说我得了风寒,不易见客。若他们再有话说,就告诉他们朝.廷的超品国公夫人不是谁想见就见的。”朝.廷还没定案呢,几个老瓜瓢瓤也敢在她面前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