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往往惟有这时,他才能看到她眼中那让人害怕的清醒有片刻的迷乱。
但是秋贵妃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委屈了自己的性子在此时就便宜了他,除去最开始的生涩莽撞,他很快便知道摸清楚了她的喜好习惯。只要他小心翼翼将人伺候好,得了趣,她便不会那么生气了。
就像是张牙舞爪的小猫终于被捋顺了毛。
男人声音暗哑:“娘娘。”
他唤了一声,好像只是想叫叫她。
秋仪看了他一眼,只需一眼,她就知道他脑子里面想的是什么。
美人皱眉:“我的伤还没好。”
“我会轻一点。”
他的眼睛湿漉漉地,语气谨慎地像乞求怜爱的一只狗,这样的联想或许十分荒谬可笑。毕竟他是帝王,毕竟锁链并非绑在他的脖子上。
但是确又有那么一瞬间,秋仪透过一切浮华表象看到了齐坞生帝王威严下藏着的脆弱与不安。
那是他从幼时起的心病。
他要靠争抢和算计去掠夺他想要的一切。
“可以吗?”
他开口的那瞬,就像是鼓足勇气将束缚着自己的无形缰绳小心递给了她。
烛影微动,月上树梢。
徐启夏垂手立在殿外,永秀死死捏着手中的水盆,下意识同徐启夏站的远了些。这种刻入骨髓的厌恶与怨恨让他连带着那人的奴才都一贯看不顺眼。于是神情又刻薄了几分。
内室,
床幔被人攥出了褶皱。
锁链摩擦,叮叮咚咚。
那些细腻又轻慢的碰撞与水声交叠在一起,压抑着尚未出口的惊呼却被温柔强势地覆盖下去。
美人挣扎的手臂被紧紧扣在她的玉枕上,
那种让人无法承受的力道让她艰难地喘出一口气,润湿的唇瓣急促地张合,一声一声似乎在呵斥,又像是在哀哀的求饶。
她的头发湿的难受,贴在了泛红的脸颊侧边。眼角的泪滴被轻柔的吻去,这种失控的感觉让她感到烦躁。
“停…下”她的声音破碎,夹杂着难以发觉的啜泣。
她的手被放开的同时,她就忍不住去推拒帝王的靠近。
但是往往在抬起的瞬间就失去了力气,只能软软地搭在他的肩上,远远看去竟好像是环绕在他的颈后。
她恨恨地朝着那张脸扇去,却被准确地接到。
那人在她手心中落下一个轻柔的吻,这种无力的酥麻只将她逼到绝境。
此时此刻,她的泪水和汗水是对他最好的嘉奖。
她的打骂也变成了一种恩赐。
等红烛不再摇曳,纱帐被人扯开。
她好像死过一般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的薄汗被人用温热的帕子小心地拭去。
美人的瞳孔微微失焦,但是她能感受到他将她抱起,放在热水中。
水的温度烫到了她,她有些哆嗦着贴近了那同样滚烫的身躯。
她能感受到他的手指游移流连——替她清理那些痕迹。
秋仪靠在他的肩上,全部重力由他支起。
有人怜惜地摩挲着她的脸侧,替她擦去不知何时还在滑落的泪。
“娘娘。”
“看看我好吗?”
他轻轻用额头对上她的,执着地在那双眸子中寻找自己的倒影。
他没有用“朕”,而用的是“我”。
好像回到了永叙五十四年的盛夏,被幸运眷顾的孩子遇见了他生命中的光亮,于是用全部的时间去追寻那束光。
美人最终别过头去。
她不想去看那双眼睛里她不想看到,亦不想承认她看到的东西——炽热却扭曲,真挚却野蛮的爱。
天光大亮。
当秋仪满身酸痛疲惫醒来时,身边早已空无一人。
永秀候在一旁,眼睛红红眼下有些青紫——显然是一夜未眠:“午时刚过。”
他知道娘娘醒来肯定会问是什么时辰,于是连忙先开口。
床上的人咳嗽一声,张了张嘴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只是暗哑干涩了不少:“……刘太医呢。”
永秀愣了一下:“来过了,见娘娘没醒,留下药就走了。”
他从床下的暗匣中翻出了一个小布包裹,其中正正好放了两种药——一种是灰粉色的剧毒之药,另一种是能让人陷入昏睡的麻醉药物。
秋仪刚想伸手去碰,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啊呀——!”
宫女手中吃痛,一不小心将手里的东西扔到了地上。那小东西在地上滚了一圈才挣扎着站了起来,竟然是一只雪白的小狗。
它一落地,竟然就朝着床边跑来。
狗崽太小了,还没有床柱高,站在地上哼哼唧唧跳不上来。
它的脖子上系着一段红绸缎,皱皱巴巴地打了一个还算精致漂亮的结。不用问也知道是出自谁手。
秋仪冷漠地看着那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她不见笑意,那狗却好像知道她心软,虽然也跟着她学一样绷着小狗脸,身后的尾巴却出卖了它——转呀转呀都要甩到天上去了。
她叹了口气。
最终伸手将它捞了上来。
落在她怀里,那狗竟然一瞬间就老实下来。
转了几圈舒舒服服地找了个位置把自己缩在她的怀里,显然是赖上了秋仪。
惊扰了娘娘,又毁了陛下精心准备的惊喜,宫女显得有些紧张。为了缓和气氛,她灿笑着说:“这狗奇了,果然还是更爱美人。”
永秀皱眉:“此处没你的事了,先下去吧。”
等宫女告退,他才从身后拿出刚刚情急之下藏起的布袋,幸好其中的药物没有散落。
小狗见了包裹,哼哼唧唧的爬起来似乎要用鼻子去嗅。
秋仪单手就将它拎了起来:“不是给你吃的。”
她说。
第66章
“父亲——”
“母亲——”
被人抱在怀中的女童撕心裂肺地尖叫着,可是无论她怎样挣扎,她都被紧紧禁锢在男人的怀中,闻着那并不熟悉却令人胆寒的血腥气息。
白日里还温馨整洁的院子已经被闯入者彻底毁坏,称之为掘地三尺也并不为过。
冲天的火光惊扰了整条东街的人,尖叫声求饶声不过响了瞬息就彻底安静,只剩下女童压抑的颤抖和嚎哭。
她的年纪还太小,小到不足以理解发生的一切。
但是父亲母亲确实在她面前从活生生的人,烧成了看不清形状的焦炭。
而始作俑者就命人抱着她,拉着她的手,睁着她的眼睛让她看着自己的家不复存在——父母弟弟死于非命。
剧烈的恐惧和绝望让女童几乎晕厥过去,但是那刺鼻的浓烟又将她呛的止不住的咳。
那些穿着黑衣的人行动利落,训练有素,显然是对这抄家灭口一事颇为熟稔。
女童挣扎像拼命冲进那团火焰所包裹的废墟,但是她动弹不。于是发了狠,一口咬在男人的虎口处,那人吃痛却并没有松手,反而将她重重摔在地上。
她滚落在泥土里,腥臭腐朽的气息将她整个人吞没。
“哒。”
“哒”
是人的脚步声。
刚才还不可一世的罪魁祸首们却突然换了一副面孔,纷纷撩起衣摆跪地叩头。
她的脸贴在地上,泪水花了视线看不真切。只能瞧见一双皮质的棕靴向她走了过来。
——他是谁?
——他们又是谁?
——这是为什么?
她尚且来不及思考,靴子的主人停了下来。
一只脚漫不经心地踏在了她的身上。
她吃痛地叫了一声,却看到那人伸出一根噤声的手指。
“嘘。”
女童的脸颊涨红,眼神中满是无助的恐慌,她只能在无法反抗的境地中不停地发着抖。
肩膀上的重量压的她喘不过来气,只能虚弱无力地流着泪。那些泪混着灰烬落在她的嘴里,像沙粒一样割痛了她的舌头。
“你父亲贪墨,押送军粮有失,误了军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