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皇帝叹了口气。
“书院快修好了,我要去下山村念书。”施乐丞起身,“我回去收拾东西了,明日就出发。”
说完就跪在地上跟皇帝磕头:“草民告辞。”
皇帝眼瞅着施乐丞离开,对身边的太监叹道:“朕这辈子,最亏欠的就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娘,一个就是他。”
这话让王顺咋接呀?
“陛下,小公子心里装着陛下呢,有啥好事儿头一个想的就是陛下。”
“眼瞅着陛下为钱财发愁,小公子就拿出了玻璃秘方,如今陛下的玻璃作坊说是聚宝盆都不为过。”
“前几日那珍宝阁的拍卖的一匹玻璃马,竟卖到了十万两银子。”
说到这里王顺就捂嘴笑了:“哎哟,那一群棒槌以为世间仅此一匹玻璃马,岂知陛下的私库里那样的玻璃马有好几千件呢!”
“就被咱们小公子砸毁的玻璃马都不下上千件!”
听到这里,皇帝也笑了起来:“那马是谁买的来着?”
王顺道:“面儿上是个布匹商人买的,实际上是东西最终到了承恩候的府上。”
“承恩侯府有钱啊,比朕还有钱。”皇帝讥讽了一句,他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虚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就道:“你去郭霭府上传朕口谕,他不是想辞官吗?也不是不行,让他找几个人去下山村的书院,把这个书院撑起来。”
王顺闻言一惊,郭霭可是大学士!
让郭大学士去一个偏远山区的书院,皇上这是……这简直就把小公子给疼爱到骨子里了。
他忙应下:“是,陛下!”
三天后,有人披麻戴孝当街拦住左都御史的轿子,状告承恩侯府公子强抢民女并打死姑娘的爹娘以及祖父祖母。
那带血的状纸更是字字血泪。
当天下午,告状的人就被杀死。
皇帝震怒,下令彻查。
五天后,案件查实,皇后长跪承明殿外请罪,皇帝下令将皇后禁足三个月,后宫交由宋贵妃暂时执掌,其他三妃协助。
承恩侯教子不严,降爵一等,为承恩伯。
承恩侯府六公子谋害人命证据确凿,判斩立决。
这件事还牵扯到几个京城二三品的官员,这些官员全部都被皇帝处置了。
一番旨意下来,太后桂氏当即重病,后宫嫔妃轮流侍疾,顺便抄写佛经为太后祈福。
后来皇帝问王顺:“那个小丫头的事儿是谁透给太后的?”
王顺回道:“是忠顺侯夫人身边的人给贤妃娘娘送了一次东西,贤妃娘娘又去见过皇后娘娘之后,那头就开始布置了。”
“周氏!”皇帝冷哼一声,“顺昌伯搞的风水殉葬那一套,当时那些小姑娘的八字跟用处知道的人很少,周氏应该就是少数人之一。
没想到整个伯府都覆灭了,她这个伯府的嫡女竟还不安分,妄图利用小姑娘搅风搅雨。
哼,若是风水阵真的那么有用,江山还轮得到朕来坐吗?
这世上,那有长长久久的王朝,王朝更替便如日出日落一般……”若是利用别的小姑娘皇帝都不会发这么大的火,偏生又是救过那小子命的小丫头。
王顺:“……”皇上,您咋总是跟奴婢说这些没法子接的话呀?
当然,皇帝也没想让王顺接话,他只是冷笑一声儿:“既然忠顺候夫人如此关心皇后,关心太后,朕岂能拂了她的好意?你去跟净事房说,这个月不必呈牌子来,朕这个月都去漪澜宫,好好陪陪朕的秦贤妃。
还有,你去将朕库里翻腾点儿值钱的,可以戴在身上显摆的东西送去给老八。再挑些东西赏到忠顺侯府去……”
王顺心中一凛,天家无父子,皇帝一生气这是连自己个儿的儿子都是要算计利用的。
秦贤妃……
皇上这是要对她行捧杀之法,不过忠顺侯府这几年实在是蹦跶得太厉害了,皇上这般做并没有错。
后宫的一拉一踩,立刻就反映到了朝堂之上,这次承恩侯府的事情牵扯了一大片,偏忠顺侯府被赏赐,秦贤妃被赏赐,八皇子被皇帝额外喜欢。
这下子侯府就成了众矢之的,每天都有给侯府找茬的,忠顺侯手下的产业不是这个出点儿事儿,就是那个出点儿事儿,他这一脉的人也是,不是这个被弹劾,就是那个被挖出点儿丑事儿来不得不辞官。
忠顺侯被弄得焦头烂额,只得花重金贿赂王顺,王顺就跟他道:“侯夫人可能是太闲了,手竟伸进了宫里。”
大夏天的,这一句话把后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匆匆回侯府,提着剑就去了佛堂。
下人吓得不得了,连忙去找府里其他的主子。
“哐……”忠顺侯秦正良一脚踹开了佛堂的门,跪在蒲团上礼佛的周氏见他这般气势汹汹地冲进来吓了一跳。
“侯爷……这是佛堂!”周氏站起来,身子靠着供桌,颤抖着双唇道。
秦正良拿剑指着周氏:“贱妇,佛堂都关不住你,你的手竟伸到了宫里!
你说,皇后禁足,太后重病是不是你搞的鬼?”
周氏闻言大惊失色,她慌乱撇开眼:“没有……我没有……”
“哐当……”秦正良提剑将一个花凳砍成两半,花凳上开得正好的一盆夏兰砸在地上,摔得稀碎!
周氏吓得抬手捂住耳朵,秦正良手里的剑指向她:“你还不说实话,真要看到侯府重蹈你们伯府的覆辙,被抄家灭族你才高兴?”
第456章 回忆
“爹……爹……”
“爹您快把剑收起来啊!”
“是啊爹刀剑无眼,万一伤着您自己,伤着娘该咋整啊?”
秦正良的几个儿子匆匆赶来,跪在地上拦住他。
“爹,一家人好好说话,如今妹妹独宠后宫,皇上又看重八皇子,对我们侯府也是赏赐连连,侯府正经是好日子,爹您……”
“啪……”秦正良一巴掌甩到儿子脸上,把儿子给打得摔倒在地,周氏心疼地扑上去:“玉颂……”
“侯爷,玉颂他说错了什么,您要这般对他?”
“您看妾身不顺眼,什么都冲着妾身来,别打孩子呀!”
秦正良气笑了:“孩子,他都是要当祖父的人了还是个屁的孩子!”
“堂堂侯府世子,竟然不知什么是鲜花着锦什么是烈火烹油!竟不知历朝历代的宠妃以及宠妃的娘家就没几个是有好下场的!”
“也不知如今的侯府已然在风口浪尖,稍有不慎便会有覆灭的危险!”
“你们外家的例子你们忘了?伯府才完犊子几天?你们就忘得干干净净的了?如今竟来跟我说这番话,你们真是……真是……”
“这些日子以来,家里的产业有多少出事儿的你不知?我们这一脉的官员有多少出事儿的你也不知?”
秦玉颂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反驳的话来,他是侯府世子,他爹说的事儿他都知道。
他觉得这就是那帮人嫉妒眼红,如今他们家势头正胜,被针对是难免的,等他们腾出手来一家家地反击回去,这些人必定是要收敛的。
只是这会儿亲爹暴怒,他若再这般说,必定会挨打。
“你们可知我今日我去了趟宫里……你们可知陛下为何要这般做?”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他。
他拍着桌子怨恨地看向周氏:“陛下身边的人透的消息,说是你们的娘,手伸到了宫里!”
“啊……”
秦正良的话音落下,周氏等人瞬间就白了脸,秦正良苦笑:“周氏,你真的……真的好大的胆子啊!”
“你真的要让我们侯府步你们伯府的后尘不成?”
他扔了剑,颓然地坐到靠墙的太师椅上,抬手揉着额角。
“老大,老二,还有你周氏,我不管你们背着我在搞什么,从现在起,收手!”
“不要把伯府的那一套弄到侯府来,若是让我发现你们任何一个人背着我再做什么……别怪我不给宫里娘娘的脸面,把你送去庵堂!”
“我……”周氏惊惶地不行,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轰隆隆……”一道惊雷打了下来,片刻间便暴雨倾盆。
秦正良大步离开佛堂,走进了雨里。
回到前院儿沐浴更衣之后,秦正良就将管家叫来,命他将周氏的人全部绑起来扔雨里淋着,然后再一个个地提溜去审问,看看周氏这么些年到底背着他做了些什么。
他不能再不管不问了。
就是因为周氏生了个出息的女儿,进宫当了贤妃,周氏就仗着这个女儿在家为所欲为,连他都要避她几分锋芒。
她弄死了自己个儿多少个妾,多少个庶出的子女?
这些秦正良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后来她娘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她在府中的态度才大变样,而且为了做给皇帝看,她主动搬进了佛堂。
秦正良以为伯府覆灭让周氏收敛了,没想到她竟更胆儿大了。
不断地有人进书房来禀事儿,看着一张张沾着血水跟雨水的供词,秦正良脸上比外头的雷雨天还难看。
好一个周氏!
他回想起那个美丽又温柔如水的女子,他对她一见钟情,又因着怕把她纳进府中会被周氏磋磨,故而他不敢对她表露身份,只用了些手段,以普通书生的身份将她娶了,跟她过平常夫妻的日子……
可事情后来还是让周氏知道了。
周氏假装贤惠将人带回侯府,其实当时知道真相后的妩儿并不想回侯府,只想带着一双儿女离得远远儿的。
可当时她父亲病重,延请名医的钱,买人参跟灵芝的钱……都是他出的,若是妩儿离开他,她父亲的病就……她到底还是跟着回了侯府。
只是妩儿进侯府没过多久就染病了,而她的父亲也在不久之后病逝。
那个时候,他跟妩儿的一双儿女一个当时已经成亲,一个当时正在议亲,跟女儿玉娇议亲的男子是女儿的青梅竹马,学问很好的一个小伙子,他也很看好。
可后来周氏有一次进宫将她带上,之后出宫便对他道皇帝看上了她……
那天晚上,妩儿拖着病体求他将玉娇带出宫来,他对她说,说皇帝看上的女人没有人能带出宫来。
一入宫闱深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