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捏住了他的鼻子,呼吸不能。
邵衾寒身形一颤,猛的惊醒过来。他下意识睁开眼,却见沈凉正支着头,笑眯眯的打量着自己:“起床了。”
晨光熹微,落在身上温暖幸福,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邵衾寒没说话,他无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心想刚才果然是梦。沈凉明明就在,怎么会消失了呢。
他闭眼,把脸埋入沈凉的怀抱,抱得很紧很紧。
没过多久,耳畔就有些痒痒的,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像是在说悄悄话:“邵衾寒,我喜欢你。”
邵衾寒笑了,他抱紧沈凉,压住愉悦:“我知道。”
沈凉嘁了一声,然后低头吻住了他。邵衾寒下意识睁开眼,与他四目相对,片刻后又缓缓闭上了。
邵衾寒圈住他的脖颈,低声道:“沈凉,以后别走了,好吗……”
沈凉咬住他的耳朵:“我才不走。”
哼。
第35章 如此穿越
【大燕再未出过那样威名赫赫的战神。
提起谢镜渊, 众人除了不屑唾骂,更多的却是唏嘘暗叹。
谢氏一族当年手握军权,然而树大招风, 引了天子忌惮。不知是确有其事, 还是被人陷害,后因造反被满门株连,仅有旁支族人幸免于难。
谢镜渊便是谢氏的一条旁支庶子。
他以少年之身投入军伍,从尸山血海攀至高位。一柄落渊剑使得出神入化, 指天破日, 于万军阵中破甲千万,击退北境数十高手, 得封一品军侯。
如此儿郎, 若不是少时容貌因意外损毁,可称得上一句惊才绝艳。只可惜后来谢镜渊被圣上赐给了曲阳候家的那个纨绔子弟楚熹年做男妻,受尽折辱, 百般被厌。
然谢镜渊此子心性狠绝,天生反骨,在后来的夺嫡之争中投身太子门下,用兵权助其造反。却因兵变之时,楚熹年故意透露风声,于泰安殿外失手被晋王所擒。
彼时谢镜渊四肢被长箭贯穿,筋脉尽废,曾经声震四方的战神,如困兽般被刀剑压于阶前, 遍体鳞伤,膝染尘埃。
启盛二十八年,圣上问责太子一党, 独谢镜渊宁死不降,陛下震怒,命其四肢锁上镣铐,囚于地牢永世不得出。
启盛三十五年冬,皇上驾崩,晋王登基。
同年,谢镜渊亡。尸体于地牢带出,虽盖白布,形销骨立,瘦至镣铐难锁。新帝命人将其葬于北山荒郊,死后雪泥销骨,不得立碑。】
————以上内容节选自网络小说《千秋封侯》二次修改版。
*
启盛二十一年初春,空气中仍夹杂着些许凛冽的寒意。只见一队人马从城外飞驰入京,掀起尘土无数,却因来势汹汹,被城门卫兵横刀拦下。
“来者何人!”
领头的男子一身黑色劲装,身负长剑,似是哪家贵族的家奴。他胯,下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上面还趴着一名身着大红婚服的公子哥,对方四肢无力垂下,头颅耷拉着,像是昏过去了。
守门将官看了眼,发现这公子哥儿脑袋还被人开了瓢,血次呼啦一脑门的血,语气愈发凛冽:“怎么回事!”
劲装男子只得勒住缰绳,出示腰间令牌,面色难看的紧:“奉曲阳候之命,带我家二公子回城,十万火急,不得阻拦!”
哦,原来是曲阳候家逃婚的那位“爷”。
守门将领闻言恍然大悟,立刻抬手示意放行,只见那劲装男子用力挥鞭,十几骑人马烟尘滚滚的朝着东市而去了。
围观百姓在旁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大燕民风开放,男子与男子亦可成婚。自前年起,大将军谢镜渊一直缠绵病榻,近日更是病情凶险,吐血不止。太史令夜观天象,掐指一算,最后发现是鬼煞冲体,须择一阳命之人成婚冲喜,方才能过了此劫。
阳命阳命,怎么看都不太可能是属阴的女子。太史令开了卦盘测算,几乎把满京勋贵家适龄公子小姐的生辰八字算了个遍,最后终于择定了曲阳候家的二公子楚熹年。
六月初六,午时诞于东方,属阳木。纯阳之木,体本坚固,春如桃李,夏如禾稼。实是再好的命格不过!
谢镜渊乃大燕国柱,如今海晏河清,四海皆平,全靠他四处征战击退蛮夷,
皇帝自然舍不得这名爱将,闻言立刻传下圣旨,赐婚于楚家,命楚熹年与谢镜渊三日后成婚——
按理说不该这么赶的,可那谢将军眼见病得就剩一口气了,再不成婚只怕人就没了。
消息一传出,京中百姓纷纷陷入了微妙的静默中。他们一时竟不知道是该可怜谢镜渊,还是该可怜楚熹年。
谢、镜、渊。
提起这三个字,众人第一个反应先是齐齐打个寒颤,随后便是叹息惊惧。
谢镜渊担得起惊才绝艳四字。他善骑射,解音律,涉群书,少时便征战沙场,以骁勇闻名上京。满族落魄,硬生生以一人之力重整家族荣耀。
这样的好儿郎,本该是众人追捧的对象。
不过只可惜……
世上最怕的就是“可惜”二字。
那谢镜渊曾因一场意外而容貌损毁,日日仅戴着一枚银色面具示人。加上天性孤僻,喜怒无常,性子实在难相处得紧。
两年前,他执掌兵权,率兵出征南诏,一年归。消息从前方传回京都,众人方知他在前方足足屠尽南诏六城,坑杀五万敌军。血浸黄土,尸横遍野,将南诏变为一座幽幽鬼蜮。
听闻消息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暗叹此子心狠手辣,不可深交。良家贵女亦是不敢与之结亲,退避三舍,谢镜渊便成了大燕最不能惹的鬼面阎君。
然而战后归京不久,谢镜渊便忽然病倒,每日咳血不止,遍请京中圣手无救。坊间传言是他杀孽太重,南诏数万鬼魂夜缠其身,要来索他的命。
楚熹年就在这个时候被列为了冲喜对象。
对于这位曲阳候家的二公子,百姓能把他做过的混账事说个三天三夜都不带停。逗猫走狗,厮混青楼,赌坊连待三月,最后把传家玉佩都给输了出去。实在是纨绔中的纨绔,狗屎中的狗屎。
一日前,正是楚熹年与谢镜渊大婚之日。这位楚二公子可真是不得了,听说自己要娶个丑八怪,连夜就卷着东西跑了,还带上了青楼相好的粉头,打算私奔去天涯海角。
虽然上面一直压着消息,但架不住流言疯似的传。新婚当夜,禁军举着火把连夜搜人可是事实,曲阳候府上的数十名高手带着令牌连夜快马出城也是事实,说不是找人,谁信呐?
瞧瞧,方才曲阳候府上的奴仆直接把楚熹年那个倒霉蛋给擒回来了,也不知陛下会怎么发落,谢镜渊会如何应对。总感觉横竖都逃不过一个死。
曲阳候府阴云密布。大厅主位上端坐着一名雍容华贵的命妇,她面容颇具风情,不难看出年轻时的绝色,只是脸色难看,生生压下了几分容光。
底下跪着一堆奴仆,地上还躺着一名闭眼昏睡的男子,赫然是百姓嘴里的倒霉蛋楚熹年。
曲阳候夫人终于按捺不住,重重一拍桌子,满脸怒容:“将那孽障给我泼醒!”
曲阳候性子软弱,夫人梅氏却最是个强势的性子,雷厉风行,一手操持府中内外。奴仆不敢违逆她,立刻有人端了盆冷水来,照着楚熹年直接浇了下去。
“哗啦——!”
这样的天气,寒意未散,被冷水一浇,不难想象个中滋味。之间原本在地上挺尸的楚熹年被激得睁眼,一个鲤鱼打挺直接坐了起来。
发生什么了?!
发生什么了?!
楚熹年只记得自己晚上下班回家,结果开车的时候方向盘忽然失控撞上护栏,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现在好不容易醒了,他觉得自己有点冷,不仅是冷,头还很疼。他无暇顾及周遭陌生的环境,下意识抬手一摸,结果发现满手都是血,双眼缓缓瞪大。
“……”
谁打的?
一旁持剑的侍从见状,立刻单膝跪地请罪:“禀夫人,因二公子不愿回京,与我等发生打斗,属下不慎误伤了公子,还请夫人降罪!”
梅氏摆手,示意与他无关,随后便冷着脸让人上了家法。两名膀大腰圆的仆人一左一右按住楚熹年的胳膊,另外还有一人手持棍棒站在后面,似乎是准备打他的板子。
楚熹年没弄明白状况,本能挣扎起来:“你们做什么?!”
这幅模样落在旁人眼中便成了装傻充愣。
梅氏见状怒火冲天,她左手咣一声拍桌,右手指着楚熹年斥道:“畜生,时至今日你还不知悔改!”
她眼中隐隐带泪,声音忽而哽咽:“你这孽子,是要全家替你陪葬啊,陛下亲自给你和谢将军赐婚,你怎敢新婚之夜逃脱?!如此不算,还带着一青楼女子私奔,你把侯府上下置于何地!”
曲阳候府表面看着风光,其实内里早已虚败,这么些年只剩个皇亲国戚的名头挂着,兼得人丁凋落,朝中没有一个人能说得上话。
都说柿子捡软的捏,否则这桩倒霉的婚事又怎么落得到他们头上。
楚熹年在与谢镜渊的新婚之夜和一青楼女子私奔,此举无异于把全家拖入险境。梅氏面对这个不成器的小儿子,此刻心中也恨得牙痒痒。
“给我打!狠狠的打!直接把腿打断了事,看他还如何跑!”
行刑的仆人得令,板子立刻噼里啪啦跟雨点似的往楚熹年屁股上招呼,板板到肉,疼得人冷汗直冒。
曲阳候从头到尾一直没敢吭声。
他年轻的时候就是个软性子,现在老了更是好不到哪去,双手揣在袖中动来动去,看起来有些紧张,满脸陪笑道:“夫人,那谢侯爷容貌有损,不好相与,熹儿出逃虽有错在先,却也情有可原,不如……不如就别打了……”
毕竟谁愿意娶个毁了容的活阎王回家。
楚熹年趴在长凳上冷汗涔涔,闻言赶紧附和点头:“快……快别打了……”
他屁股都快烂了。
梅氏本也下没打算下狠手,闻言终于叫停了家法。
楚熹年只觉屁股又痛又麻,完全不是自己的了。他哆哆嗦嗦正准备起身,结果不知是不是脑袋给磕坏了,还没站稳,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仆人连忙搀住他,下意识看向梅氏,欲言又止:“夫人……”
没有她的命令,谁也不敢贸贸然去请太医。
也不知是不是该说楚熹年命好。他逃婚前一夜,圣上刚好与太后去了城外天峰山上的圣庙礼佛,现在还未回京,消息一时传不到那里去。
梅氏手段雷厉风行,第一时间便命人压住了消息,对外只说楚熹年不慎被歹人挟持离京。不管坊间私底下怎么传,好歹明面上有个遮羞的借口。
曲阳候心疼儿子,一个劲的催促:“哎呀!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太医!”
梅氏终于松口:“去把王太医请来。”
管家连忙应声:“奴才一定小着心,不让别人瞧见。”
“不,”梅氏飞快盘着手中的翡翠串子,柳眉微皱,“你备下厚礼去请王太医,一定得让人看见,而且越多越好,让外间知道熹儿重伤,问起来便说他是被那日挟持的歹人所伤,可听明白了?”
京中的流言她不是不知道,无非便是说楚熹年不愿和谢镜渊成婚,带了个相好的粉头私逃。现如今满身重伤的回来,反倒能破一破那流言。
管家连忙应声去了。
楚熹年还没完全昏死过去,恍惚间只感觉有人七手八脚把自己抬到了床上,他指尖微动,努力想睁开眼,却无济于事。
头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