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喜目视着自家大人脸上一闪而过的讶异之色,在常喜看来,小姐为公子做什么都不足为奇,何况是学会做一顿饭。
常喜走进来时,谢晗盯着盘子里的食物,神色像往日般尤为平静。
“公子,小姐担心你吃不好饭,所以你走了之后,她也没吃东西,亲自去厨房给你做吃的去了。”
“我胃口不好,并非因为饭菜,她身子刚好,你去告诉她,别让她折腾了。”
谢晗以为跟沈月解释的够清楚,常喜到厨房劝沈月回去休息时,沈月非但不走,还保证道:“一会儿就好!马上就可以出锅了!”
常喜在门口等了一刻钟后,试探着问:“小姐,要不,您先回去休息,我待会儿代您拿出来?”
她这样在里面到处忙活,连他一个下人看见都蛮累的,大病初愈,这么操劳,可不行。
沈月蹲在灶台边,回头认真道:“不行,我要亲手拿,这是我好不容易捏的,你们仔细弄坏了。”
常喜执拗不过,都快半个时辰了,总要回去交差,于是如实回道:“小姐还在做松鼠糕,怕我们捏坏了,要亲自看着出锅,就由她去了。”
谢晗听到这三个字,又是为之一顿,常喜忍俊不禁道:“我也不知道那松鼠糕是什么东西,但我还从未见过小姐如此上心,估计等会儿就给您端来了。”
谢晗凝视着窗外云天悠悠浮游的明月,心头暖意过后,只剩下敛眉沉思。
他协同大理寺带着圣旨抄了她的家,她的情义还会对他像以前一样吗?
常喜见谢晗神色不为所动,还以为他不喜沈月又像在家里时对他的纠缠,试探着开口道:“大人,小姐难得一片心意,这我见她在厨房真的挺用心的,要不,您待会儿假装吃一点?”
常喜低头时,余光无意间瞥向了书桌,才发现刚才沈月送来的食物早被吃光了。
看样子,大人就算不饿,待会儿应该还会给这个面子吧?
……
新蒸出来的松鼠糕热气腾腾,一排排松鼠糕耷拉着尾巴列在笼子里,每一个都饱满生动。
“真可爱!”阿碧沾水从锅里拿出来时,便爱不释手,太烫又给放下了。
沈月一边往盘子里捡一边道:“挑几个包出来,明天我要送人!”
阿碧把盘子里的松鼠糕端在手上,看了又看,“姑娘,咱们现在出锅,明天不就凉了?”
沈月一边忙活一边道:“放心吧,这是糯米面做得,热的凉的都好吃!这么一大锅,你要喜欢,咱们多留几个在房间慢慢吃,天也不热,能放的住。”
阿碧连连点头,找了一个盘子捡出来几只,捧在手里,笑意盈盈道:“那就这几个吧,我会把它们装在一个盒子里,保证你送得出手!”
次日晚上,章柏尧把马车停在谢府门外,刚准备进去接沈月时,谢晗先从里面出来了。
章柏尧打量着他这身打扮,明显要出门,故意道:“这么晚了,谢兄这是要出门?”
谢晗站在台阶上垂眸打量着他,神色不置可否。
章柏尧就知道他放心不下沈月一人出门,没好笑道:“我看谢兄这黑眼圈这么重,昨晚没睡好?”
话音刚落,沈月抱着一个盒子,从里面出来了,“章大人!”
章柏尧见状,颇为意外道:“哎,沈姑娘这么早,吃饭了吗?”
他这个点,本来是想来蹭饭的,结果这对义兄妹商量好似的,一个比一个早,对他的事还挺上心的。
他这时候还想着吃饭,着实不太过意的去。
沈月被阿碧搀扶着走过去,拿着盒子递给了他:“章大人,给!”
章柏尧闻言,把扇子别在了腰间,双手接过去问道:“这什么?”
沈月帮他打开盒子,颇为骄傲的介绍道:“松鼠糕,我亲手做得,你看,还有尾巴呢!”
章柏尧借着烛光,仔细盯着盒子里饱满生动的糯米糕瞅了瞅,点头道:“是好看。”
“里面还有红豆和桂花呢!”
章柏尧收回了盒子,对着一旁面色冰冷的谢晗,笑道:“好,晚上没吃饭,我待会儿在外面等你,正好吃了。”
求人帮忙,又收礼物,章柏尧倒挺不好意思的。
“走吧。”
沈月正要下台阶时,身后冷不丁的突然飘出一个男人冷冽的声音,沈月一个激灵,回头发现谢晗一直在她旁边不远处站着,顿时吓了一跳,“你……”
他不是不来吗?
谢晗则冷声斥责道:“还不快上车!”
章柏尧在旁侧不好意思的显摆了下盒子,谢晗没理他直接过去了,沈月跟在后面也没敢吭声,只是偷偷说了一声凉了也好吃,就跟着上了马车。
夜色安静,沈月上了马车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刚进来就踩到了裙摆,差点趴在某人腿上,被一双手推在了一旁。
没错,是嫌弃的把她推开了,好像还带了些许情绪的样子。
这马车内地方小,稍有不慎就会碰到对方,沈月坐在一旁,感受着彼此呼吸浮动,逼仄的让她有些压抑。
沈月不由又想到水下一事,脸色红了又红,好在夜色昏暗,谁都看不见对方,再加上谢晗呼吸频率,心情似乎不是很好的样子,沈月也没再乱想。
俩人一路无言,很快到了尚书府围墙外。
第24章
沈月翻墙头进去后,章柏尧已经饿得能听见肚子叫,京兆府临时有事他是赶了过来蹭饭,结果没吃上,现在现成的吃的握在手里,他当然有些忍不住。
他刚拿出来,抬头见谢晗一身白色锦衣如昆仑玉碎在马车旁边站着,夜色覆盖着他的脸,看不出喜怒,他过去问道:“谢兄要不要来一点,尝尝令妹的手艺?不过你应该经常能吃到,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章柏尧正准备吃,谢晗眸光淡淡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赶在他前面拿走了一个。
白色的松鼠糕,在月光下饱满可爱,眼睛用红豆点缀,还有长长的尾巴。
他咬了一口,味道和灵芝糕有些像,但是没有灵芝糕松软,里头的豆沙枣泥多了几分香甜。
他昨晚孤灯等了半宿,也没见她送来,原以为她自己拿到房间吃了,结果……
他盯着狼吞虎咽当馒头啃的章柏尧,不动声色的将手里仅咬了一口的松鼠糕包了起来。
大约章柏尧把一盒子松鼠糕快吃完时,沈月携带者夜明珠翻墙而过,落在了俩人身侧。
章柏尧见她这么快就出来了,顾不得手里的松鼠糕,放到马车上,赶紧过去问道:“怎么样?”
沈月将怀里的账本拿给了他,谢晗走近后狐疑问:“两个账本?”
沈月点头,把这两个账本的来历交代了一遍:“一个是尚书大人书房里的,我翻了两页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另外一个厚的,是我第一晚误闯进去的那个宅院里搜的,我之所以觉得那个院子的人有古怪,是因为又看到那晚的蒙面人,我进去后有听到他们有说地下钱庄得事,所以我趁他们不注意,在房间也翻到了一个账本,你看看有没有用吧。”
当然,沈月掩盖了偷听别人洗澡的事,并非她对蹲墙角情有独钟,实在是要不是他们去洗鸳鸯浴,她也没机会到手。
章柏尧借着马车上悬挂的灯笼,粗略翻了两页,果然有猫腻。
“太好了!辛苦姑娘!”
沈月走进马车,发现他把松鼠糕都吃完了,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满足感,那是她舔了谢晗十多年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她趁他翻账本时,红着脸问道:“那个……松鼠糕好吃吗?”
“好吃啊。”章柏尧合上账本,“姑娘亲手做的,岂有不好吃的道理!”
就凭这两个账本,她给他做窝头,他都说好吃!
沈月与章柏尧含笑四目相视间,谢晗在一旁分析道:“后宅女子,应该是尚书大人妾室,有何来历?”
“尚书大人就一房妾室,只是要说来历……还是咱们北燕曾经在东陵带回来的一批俘虏,我记得有很多女子,都赏赐了大臣。”
“这是二十年前的事?”
谢晗记得北燕和东陵交战,是近两年,从没听说过有带俘虏回来,要说尚书大人的妾室,以他的年纪,那唯一可能就是二十年前。
“那批俘虏里,有的已经做了侧妃,所以我也是听长辈说起时,听了一嘴。”
谢晗点头:“刑部应该有名单,明天去查一下都有哪些人。”
回去的路上,沈月本以为自己立了一功,能被有好脸,奈何马车内的气氛还是来时那般压迫。
谢晗刚才在外面和章柏尧分析的头头是道,上了马车后便一言不发,甚至沈月在黑暗中都能感觉到他闭目养神都懒得看她一眼。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好像没有招他吧?
沈月摸着嘴唇,大概是那晚水下一事,他在膈应她?
沈月往外挪了挪,突然黑暗中被人抓住了手,“去哪儿。”
第25章
沈月道:“我……我……我往外挪挪。”
她低头盯着被他抓紧的手, 虽然此时什么都看不见,但不觉得最近他们肢体接触的频率变多了吗?
沈月一把将手抽了出去,“不然你以为我想干嘛。”
“当着我的面, 你都已经学会私相授受, 我若不看紧点,你一个翻身钻进别人马车里了, 我怎么跟你父母交代。”
沈月在黑暗中扭头道:“交换信物才是私相授受,几块糕点能代表什么?那我以前还给你送吃的呢!也没见有什么进展……再说,你不爱吃, 不代表别人不喜欢啊!”
“这么说,你倒是会左右丰源,两边都能讨好。”
“受你们照顾,应该的。”
话音刚落, 黑暗中忽然一股热气袭来, 沈月只觉得脸上一热,男人低哑的嗓音对着她的唇一字一字道:“水性杨花可不是褒奖。”
沈月感受到是男子的气息近在咫尺, 心跳骤然加速,顿时心乱如麻, 下意识的扭向了一侧瓮声道:“这有什么, 我还看见某人给别的女子捏泥人呢, 还非说在外面买的。”
这个婚约,是他先不要的,他有什么资格说她?
再说, 她跟他,谁水性杨花?
沈月想到这里, 黑暗中正想跟他理论一番, 抬头刚要开口, 却撞到了男子滚烫的唇。
空气静止后,几乎是下意识,俩人不约而同的扭头错开了,气氛着实有些尴尬。
沈月:“……”
完了,这下他更膈应她了。
他刚才躲得那么快,不会怀疑她故意亲他吧?
上次水下一事,他好像打开了封印,谁让他有事没事离她这么近的,再说马车摇晃……何况她什么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