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宴擎有句话说的没错, 他身上的戾气实在是太重了, 都有点对不起他这温和的名字。
但没办法,他不太能很好的掩饰眼里的凶狠。
荆谓云扫了一眼周围,这个时间段药店除了几个店员以外,基本上看不到什么客人。
他戴着口罩走到最近的一个店员那里,没等开口,店员小姐姐就先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
荆谓云垂着头,没吭声。
这和不理高雅还不一样,这次是有点尴尬,因为这小姐姐实在是太热情了。
“呀,你是不是来买那个啊?我看你站在门口半天了,不好意思吗?”
“……嗯。”
少年身形挺拔削瘦,薄薄的白衬衫根本遮不住里面的身材,哪怕戴着个口罩,也不难看出口罩下绝对是个招人喜欢的脸。
店员小姐姐领着荆谓云走到一个角落,指着那货架上五花八门的小盒子笑道:“这些都是,有均码的,也有分尺寸大小的,你可以挑挑看,种类挺多的。”
荆谓云瞥了一眼货架,就知道店员是误会了。
只一眼,荆谓云挺难为情的。
他没买过这东西,但男生似乎有天生对这方面无师自通的能力。
店员小姐姐还有点纳闷,这么高大个的少年站在那一排前动也不动,甚至耳朵都开始发红,隔着口罩都能感觉出来他的纯情。
这就是青春吗?
“不买这个……”荆谓云低声说,声音难得的有些飘忽感。
“啊?”店员小姐姐懵了一下。
“那你要买什么?”
“……”
沉默是今早的康桥。
荆谓云耳朵发红,反正戴了口罩看不出他的难堪,斟酌着词汇道:“生理期很疼,调理身体的药。”
店员小姐姐一听,眼睛都笑弯了,“女朋友来事了呀,你不用担心,这是很正常的,疼得不是很厉害的话,尽量还是别吃药的好。”
是药三分毒,能少吃还是少吃,这个店员小姐姐人挺好的。
“在医院。”
“这么严重啊!”店员小姐姐惊了一下,翻翻找找拿出几盒药给荆谓云介绍用法,同时叮嘱道:“还是那句话,药能缓解症状,但主要还是要让你女朋友别着凉,养好身体,不然吃药也没用。”
“嗯。”
“像红糖水,枸杞一类补气血的可以让她多喝点,没坏处的。”
“……”
“对了,你有没有帮她买那个?”店员小姐突然问道。
荆谓云摇了摇头,他是准备去旁边超市再买的,结果店员小姐姐非常热情的和他说,药店也卖。
再然后,荆谓云拎着一个黑色袋子出了药店。
————
等荆谓云回到医院以后,发现时郁还在睡,冷光下她皮肤透出一股近乎病态的苍白,手背上扎着输液针。
高雅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着,脸上也有些许疲惫感。
时宴擎大概是觉得女孩子这种事让女人来照顾比较好,问过医生后,确定时郁没有大碍,就去外面待着了。
当他看到荆谓云拎着袋子回来时,那表情别提有多难看了。
不过这次他倒是没说什么,哼了一声别过头,眼不见心不烦。
高雅见荆谓云回来了,猜到他去买了什么,抬手示意先放旁边,等人打完针在换。
没想到荆谓云却从那个黑袋子里又掏出一个白色的小袋子递给高雅。
高雅:“???”
她是什么人,扫了一眼外包装就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心中了然。
但是她却没有接,而是姿态慵懒的抬手托腮上下打量着荆谓云,失笑道:“哪怕我也是女的,但大小姐未必会愿意让我帮忙,女孩子的心思远比你们男生能想到的还要敏感。”
“……”
“等一会你自己给她吧,说不定还能拉近拉近你俩的关系呢。”
荆谓云没有多说什么,把袋子放好,直接拽了把椅子守在时郁床边。
要说累,他现在的状态不比时郁好多少,但他只要一回想到大小姐在洗手间时的无措和绝望,就心疼极了。
他早就知道大小姐心里装着事,那是她不愿意和任何人说的,一旦触碰到那根敏感的弦,少女就会失控。
偏偏她失控也不会表现出来。
就像是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遇到危险时,第一反应不是向人求助获得安慰,而是忧心自己是否会给人带来麻烦。
荆谓云从前有多厌恶自己读心的能力,现在就有多庆幸。
幸好他能读心,不然……
他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够敲开那严丝合缝的墙。
少女的存在,仿佛那虚无缥缈的烟雾,没人能抓得住,转瞬即逝。
荆谓云慢慢地一点点把手伸过去,轻轻盖在时郁因打点滴而发凉的手上。
这样大小姐能不能好一点,不那么冷?
高雅把少年小心翼翼的触碰尽收眼底,但她只当没看见,垂下了头。
这要是让时先生知道,估计这小子又要挨揍。
生在阴沟黑暗里的人,也会妄想得到悬于高空的明月。
却从未有人想过,明月何尝不是在黑夜里孤寂的发着光。
————
时郁被叫醒时,意识还不清楚,身体酸疼的厉害,脑袋也晕沉沉的,感觉到熟悉的人在旁边,下意识靠了过去。
“去换一下?”
“哈?”时郁眼皮子半睁着,然后就发现自己手里被塞了什么东西。
恍惚间意识到了什么,大小姐把眼睛又睁开了一分。
说实话的话,她现在一动不想动。
额头上冰冰凉凉的,撞伤应当是被处理过了,身上也没之前那般疼了。
有那么一个刹那,时郁觉得自己恢复了生理本能,眼睛酸涩,有什么东西想要呼之欲出。
她最难堪的样子,被荆谓云看到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的纠结被人看出来了,毛茸茸的脑袋上多了一只手,少年掌心很热,动作温柔的给野猫顺着毛。
“有单独的洗手间,你自己去,害怕的话我在外面等你。”
到底是个vip独立病房,有单独的洗手间,旁边还有陪护的房间。
“嗯。”时郁点点头,被荆谓云扶着从床上下来往洗手间走。
她抱着那个袋子钻进了洗手间,没有锁门,她知道那个人会在外面,所以不担心有人会闯进来。
哪怕她知道这是在病房,其实本来也不会有人进来。
但只有荆谓云在外面,她才会安心。
时郁打开袋子,发现了放在最上面干干净净的贴身衣物。
她不太能想象的到荆谓云去买这东西时的样子,大佬应该是个大拽比,买东西也得是霸气的。
比如,啪的一声拍在柜台,沉声道:“把你们这最好的款式拿给我!”
这么想着,时郁没忍住,嘴角稍稍上扬少许。
那场景真的有点点好笑。
就在这时,门外却突然传来荆谓云的声音。
“大小姐,你知道怎么换吗?”
典型的没话找话,却直接打断了时郁那乱七八糟的脑洞。
时郁:“……”
【我怎么感觉他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故意的呢?】
荆谓云靠在外边的墙上,漫不经心道:“有热水,觉得不舒服可以淋浴洗一下,时间别太长,里面有浴缸但是不能泡。”
他说话语气很随意,听不出太多起伏,但能让人感受到话中的认真和仔细。
里面的人没说话,只是没多久就响起了水流的声音。
听着大小姐在洗澡,其实对于荆谓云来说挺奇怪的。
他生不起什么旖旎的心思,满脑子在想,她自己一个人能不能行,会不会洗着洗着晕在里面。
就这么等了约半个小时,门终于开了,少女穿着浴室里准备好的宽松款式的休闲服。
不用想都知道医院肯定没这玩意,谁买的不言而喻。
走出来时,时郁身上还带着股朦胧的热气,乌黑浓密的头发湿漉漉地垂在脑后,露在外面的肌肤白皙如雪。
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一点也不担心湿着头发。
果不其然,荆谓云就像变魔术一样,拿出来吹风机,开始给她吹头发。
电吹风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少年动作很轻,如视珍宝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很难让人把他和之前凶狠揍人的模样结合在一起。
时郁只觉得,荆谓云是她见过最温柔的人。
在古文中,谓这个字有“说”的含义,可荆谓云并不怎么爱说话,云字也很幽雅,让人能想到天空中轻飘飘的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