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标本
“啊啊啊!!杀人啦!!杀人啦!!”叶大妈也冲进来,一看到地上的尸体便开始充分地展示她身为小区合唱团女高音的实力,但这女高于胆量不够,喊完便吓得晕倒在地。
“你们给我滚开!”张勇咆哮着把乔月和胡队推开,将地上的尸体抱在了怀里,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她的脸,喃喃自语道:“没事没事,有我在这呢,我在这呢。”
“不对劲。”乔月说道。胡队也点了点头,立刻明白她说的“不对劲”是指哪方面:“这具尸体有点怪。”
张勇怀里抱着的尸体看样貌与乔月刚才发现的身份证上的女人一致,应该便是消失了大半个月的妻子,但似乎并不是叶大姐想象的那样遭到了谋杀。
尸体穿着整齐,更准确地来说是过于整齐了,衣裙光鲜亮丽,似乎是洗烫过的,难见褶皱,脚上穿着一双漂亮的红皮鞋。除此之外,女人脸上还带了点妆容,虽然算不上精致,但是施了薄粉,涂了红唇,头发也微微卷烫,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弧度。
乍看上去如同一个沉睡的活人,随时便会睁开眼睛醒过来。
这也是乔月和胡队感到奇怪的地方——如果是谋杀的话,那尸体必定会一片狼藉,无论是血迹还是伤痕抑或是尸体外表,总会有一处凌乱的地方。但这具尸体却干净完美,被贴心地、视若珍宝地爱惜着。
那股刺鼻的气味现在更加明显了。
胡队突然想到了什么,蹲下身子正要将尸体身上的衣服解开,张勇突然暴起,发了狂似地与胡队扭打起来。
乔月逮了空,重复胡队的动作去解那尸体的衣裳,只见一条伤痕横贯尸体胸腹之间,这个伤口已经被细密的针脚缝合起来,但看得出是死后的伤口。
乔月越想越奇怪,又细细检查了一遍尸体,发现尸体异常地轻,而且用手往胸腹处按去,能隐隐摸到硬朗的物件,就连柔软的小腹也不例外。
——里面是木制的骨架!
乔月对于这些东西再熟悉不过了,她在做“人子”的时候也需要用枝条搭造一个骨架,然后才在骨架上糊上画纸。她记得
这是人制成的标本!
张勇竟是将他妻子制成了标本!
这样一来,所有都解释得通了。房间里那刺鼻的气味是还未完全散去的防腐剂的味道;尸体那么轻是因为尸体内部已经没有了脏器、肉和油脂,只有一个骨架将其撑起,这也是她胸腹上有一个大伤口的缘故;更重要的一点,为什么她被藏在了衣柜里,为什么她打扮整齐、妆容完好,那是因为她是被珍藏的标本。
——如同博物馆里精心展出的动物标本,逼真得如同活物。
乔月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她往衣柜里看去,发现里面没有一件衣物,宽敞的衣柜四角放着一枚沾了血的铜钱。在往上看,顶部则被红线密密麻麻地罩着,纵横交织,就像是一张蛛网。
乔月推起尸体衣袖,发现死者右手戴了一条红绳,看样子与衣柜里的织网是同一材质。
怪不得要向叶大妈托梦呢。
乔月掐了一个手诀,往死者额头正中点去,只见一点光芒脱体而出,落在了她手中。乔月从包里翻出一个瓷瓶,将那团光装了进去。
“给我老实点!”胡队此时已经将张勇制服,后者被压在地上,张开的嘴巴流出涎水,眼睛则巴巴地望着不远处的尸体,神情有些呆滞。
后续的增援很快就到了,叶大妈率先被抬上了救护车。街坊邻居听说发生了命案,不多一会就将张勇的家门口给围住了。
“我靠,怎么我才走这么一会就有这么劲爆的事情发生。”翔叔突破重围,看见地上的尸体皱了皱眉头。
“说来话长。”胡队摆摆手表示容后再说,他将手中的张勇移交给增援,转身再一看,乔月竟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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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被囚了大半个月,今天终于可以解脱了。”
归宁堂里,乔月将包里的瓷瓶掏出,一团白光便飘了出来。乔月点开手机里超度的经曲,在香炉前插上三枚香烛,最后又烧了几沓纸钱。
“吃够了就上路吧。”
那团白光飘在半空,一动不动。
“你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
虽然张勇不会被控以谋杀罪,但破坏尸体这一罪名是跑不掉的了,但当下这事还是不说为好。
乔月叹了口气,又在铁桶里烧了一些纸钱,那团白光这才扑向香雾弥散的大餐。
胡队进来的时候白光已经奔往投胎,乔月正一脸苦恼地坐在收银台前算账。
“乔小姐腿脚可真利索。”他讥讽道。
乔月没有抬头,声音平淡:“张勇妻子的死因找到了吗?”
胡队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关心起这个来,但还是开口:“没有,张勇似乎精神状态很不稳定,一直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心脏病。”
“你说什么?”
“她是死于心脏病。”乔月此时抬起头来,盯着胡队看:“张勇没有杀害她的妻子。相反,他十分爱她,爱到癫狂的那一种,以至于他在她死后将她做成了标本,日夜陪伴。”
胡队如同看疯子般看着乔月,但却没有打断。
“张勇妻子患有心脏病,需要长期吃药。半个月前,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突然心脏病犯,倒地不起。待晚上张勇到家时她的身体已经凉透了。”
“为了不让妻子离开自己,张勇便将她做成了标本。他本就是自然博物馆的标本师,这对他而言不算难事。于是,他对外称妻子回了娘家,但在内却依旧跟着她一起吃饭、看电视、睡觉。”
这是一种凄美的恐怖。
“你说的有证据吗?”胡队双手抱胸,皱起了眉头,乔月所说的无疑是天方夜谭,但里面掺杂的信息却准确且真实,比如死者患有心脏病,比如张勇的职业。这些都是局里方才才调查出来的信息,乔月不可能知道。
“张勇家的冰箱里还保存着死者的脏器,法医解剖过便一清二楚了。”
胡队更是满脑云里雾里,这个绝对是秘密信息,乔月又是从何得知!
“因为我已经跟张勇妻子谈过了。”乔月一脸平静地丢下个大炸弹:“不得不说张勇的爱真的到了极端的地步,他不仅想挽留妻子的肉身,还想挽留她的灵魂。”
“他不知道是在外请教了哪位黑良心的大师,在自家衣柜里设下了束魂阵,将她妻子的灵魂镇在肉身,不得脱离。估计白天他便是将尸体藏在衣柜里。”
“这也是为什么叶大妈会梦到张勇妻子。因为那是她在托梦寻求帮助,但是因为力量弱小,而且跟叶大妈之间的联系不够强,所以无法直接对话。”
“难不成你从死者额头收集的那团光就是死者的灵魂?”胡队记得很清楚,当时他刚把张勇制服,一扭头便见乔月将那团不知名的光收进了瓶子当中。
乔月停下按计算器的手,俏丽一笑:“胡队观察真仔细。”
“你是说这世界上有鬼神一说?”
胡队显然难以相信,他出身根正苗红,家里往上数三代都是当兵的,他自己毕业后也是扎进了警队,可谓是一身正气,一心向唯(唯物主义),如今他内心受到的触动丝毫不亚于科学家们宣称地球是方的太阳是冷的那般震撼。
“正如有人说,信则有,不信则无。”乔月卖了个关子,她并不想硬要对方接受这常人难以接受的世界观。有些事情,有些东西,就是这般玄妙。有或无,就在信与不信的一念之间。
胡队怔怔地楞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转身便要走,却又心神不定,不小心绊倒了一个纸扎。他连忙把纸扎扶起来,但不料碰倒更多。
乔月失笑:“不用收拾了,你走吧。”
胡队点了点头,走了,浑然把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抛在了脑后。
“胡队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心不在焉的?”许林知恰好进来碰见了,不由问道。
“噢没什么,不过刚刚得知地球是方的而已。”
第78章 、再遇
“你准备好了没有?”
乔月瞪圆了眼睛,如同一只四处张望的兔子:“准备什么?”随后才反应过来,立即手忙脚乱地从收银台蹦了出来:“啊啊啊,怎么办?我还没准备礼物呢。”
“惨了惨了!”
好似一只不见了手中香蕉的毛猴子。
许林知难得见乔月这副模样,插着裤兜在一旁欣赏她的鸡飞狗跳,欣赏够了才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礼物我都已经备好了,咱们出发吧,别让师父他老人家等。”
乔月才松了一口气,锤了他一拳:“好你个许林知,敢耍我!”
“哼,还整得好像那是你师父一样!”
许林知求饶卖乖:“行行行,我错了,那是你师父。”其实这是许林知第一次去见吴长青,他内心也是紧张得不行,今天一整天都坐立不安,但现在看到乔月,那股焦虑和丑媳妇要见公婆的忐忑散去了不少。
“这还差不多。”乔月皱着鼻子嗔笑,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啊,其实那也不是自己的师父——想完之后内心竟是泛起了点苦涩。
许林知没有察觉到乔月的小心思,圈住了她的肩膀推着她往外走:“吃大餐去啰。”乔月的思绪又被拉了回来,看着许林知的眉飞色舞,心情舒畅,但嘴上还是忍不住调侃:“瞧你那点出息。”
其实许林知说的“去吃大餐”也不假。今天是吴长青的六十大寿,他不愿在外设宴折腾,袁岚便请了盛海的名厨上门,张罗了一桌好菜。
乔月和许林知此去便是为他祝寿的。
丁连川依旧早早地到了,正坐在院子里赏花。上次见到的月玲珑已经枯萎,这次盛放的是另一种绛紫色的小花,如同一簇簇绮丽的晚霞。
“师娘好雅趣,种的尽是我没见过的花。”
丁连川从花丛中回头:“那是自然,师娘出身苗疆落月洞,院子里栽种的不少花都是她们族中所特有的品种。”
乔月还是头一次听人说起袁岚的身世,瞬间便被吊起了兴趣。六百年前她也曾到过苗疆一带,也见识过不少部落和氏族,但落月洞还是第一次听说。
“据我所知,在苗疆一带,这些少数族裔独自隐遁,往往不与世人往来,更别说通婚了。”
“那……?”她想问那袁岚和吴长青又是怎么一回事。
丁连川点了点头,细声说道:“所以师娘是从族里叛逃出来的,不过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听说师父当年进山采药偶然遇上进入落月洞的密道,这才有了现在的故事。”说完用手指在唇边作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示意保密。
他双手手臂的石膏已经拆除,但是还是掺了厚厚一层绷带,露出光洁的手掌和修长的手指。
“你们在院子里说什么呢?”袁岚穿着一身珍珠白的旗袍袅娜出来,手上戴着一个碧绿玉镯,云鬓斜钗,春风满面,看上去似乎比上次见的时候又年轻了几岁。
“我在说我的手这样,待会师妹要喂我吃才好。”丁连川竖起两支僵直难易弯曲的,动作怪异好笑。
“我自己吃都来不及呢,哪还顾得上你。”乔月把一旁的许林知往前一推,一脸坏笑:“不过他倒是可以喂你吃。”
丁连川:……我不好这口。
许林知:……谢谢,我也不好。
“这就是乔月的男朋友啊。”袁岚热情地招呼,上下地将许林知打量后赞同地点了点头:“嗯,小伙子看着不错,乔月,有眼光。”
“只可惜小伙子没眼光。”丁连川在旁边作死,乔月恢复小孩心性,追着要打人。两人恍惚间竟是都有一种重回小时候的错觉。
“谁叫你不喂我吃。”丁连川虽然手受伤,脚还利索,满院子地上下腾飞。他这人,表面高冷,但对熟稔的身边人却有一种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近乎亲近般的腹黑。
“好了好了,别闹。川儿,我叫你师父喂你吃。”袁岚脸上装作一本正经,但口上也开启了玩笑,捉弄丁连川,闹得他大窘,连忙喊不。
几人笑闹着上桌,吴长青也从房间里出来,落席上坐。
吴长青今日穿了身墨绿色的短褂,头发梳得锃亮,笑容满面,更显年轻精神。
乔月等人喊了声师父,许林知的那声喊得格外小心翼翼,像是生怕出什么错一样。但吴长青只是望了他一眼,并没有在意称谓这等细节。
“大老远就听见你们几个在吵嘴,吱吱喳喳。幸亏你们现在不跟师父住在一起,不然我可天天要犯头痛。”
吴长青话虽这样说,但嘴却咧得没合上。乔月和许林知卖乖地捡些好话来说,丁连川虽惜字如金,但见缝插针地插乔月两刀,腹黑得很。
几人说说笑笑,气氛融洽,袁岚却冷不丁地说了句:“可惜了,棠儿不在,不然的话就更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