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寰看着她又闭起的眼睛:“孤特意为你秉烛前来,这般近还没认出来?”
他用的是孤。
这普天之下,除了太子还有何人能如此自称?
他根本不屑于继续隐藏自己的身份。
迟盈继续摇头,如何也不敢再睁眼:“不认得,我什么都不认得.......”
“真的.......”
“怎么会不认得,难不成你这双眼瞎了不成?”萧寰语气轻缓。
听这话仿佛有回旋余地,迟盈心里升起一丝希望,立刻表态道:“就当我是瞎了,我真不会说出去,我可以发毒誓......”
微弱烛光忽明忽暗,萧寰一声深邃俊美的脸,眉长入鬓,许是姿容太盛,总觉得他眼角含情。
场面寂静,他仿佛是在考虑迟盈话里的真实性。
迟盈正想接着发毒誓,便听萧寰温声道:“这般明亮的眼竟不能视物,倒是可惜,既然无用,不如将它剜下来。”
迟盈一震,她连忙伸手死死捂住自己的眼睛,“不要,别,被挖我的眼睛......”
昏暗藏书阁陷入一片诡异寂静。
门外早已结束了搏斗,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音。
良久。
迟盈听到头顶发出一声轻笑。
似是嘲讽,又似是被她这幅贪生怕死逗的愉悦起来。
支起她下颚的冰凉剑刃离开了她,迟盈被强硬抬起的脑袋瞬间松了下来。
可还不到一刹,又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下颚抬起。
萧寰眉宇间充斥着一种迟盈不懂的情愫,伸手将她面上凌乱的发丝拨开。
带着薄茧的指腹蹭上她眉心,迟盈感觉额上都要被这大力蹭破了去。
她听到那疯子自言自语。
“原来是痣......”
迟盈:“......”
她生平,从未见过如此恶毒无耻之人......
门外适时的响起一道粗糙嗓音,于迟盈看来犹如天籁之音。
“殿下,抓到活口了。”
烛火笼在萧寰线条分明的侧脸上,他面上一直含笑的表情慢慢消失不见。
似乎没心情再与迟盈玩闹,松开了迟盈,提剑往门外走去。
见他要放过自己,迟盈自然不敢吭声。
门外那男子却不饶过她,像是故意挑起一般,告诉萧寰,“这姑娘就是上回那个表姑娘,是随国公府的千金。郦探花同随国公府的世子带着人就在楼底下,如今这姑娘留着只怕棘手,殿下,此事要封口吗?”
萧寰侧头看了眼门内角落里单薄瘦弱缩成一团的人影,神情莫测,良久才道:“放人上来带她走。”
百里延听罢,许是以为迟盈听不到外边对话,也似乎不将她当成一个活人,话更说的肆无忌惮。
“这随国公府好歹也是开国公府,怎么不给姑娘吃饭不成?看着这是个病秧子,见到几个死人碰了几滴血,就跟被吓破了胆,缩的跟个鸡崽儿一样,殿下纵使发了善心饶了她,说不准过两日就要被活活吓死了哈哈哈。”
太子眸光冷冷瞥向百里延,嫌弃他聒噪,唇线紧抿:“闭嘴!”
胆小?
确实是胆小,可也是少见的聪慧。
萧寰不知为何隐隐升起了怒意,似乎自从见到迟盈便有一团无名的火。
饶是今日出师顺利,局势大好,这团烈火也浇不灭。
如今的他恨不得将西夏余孽一网打尽,剥皮楦草。将那几个庶孽贱种剁碎了喂狗。
太子长眉微蹙。
径直踩过未被收拾干净的长阶。
拾步而下。
未走两步脚边出现一只水绿绣彩蝶的丝履。
满处血腥肮脏,只那只躺在角落的绣鞋竟奇迹般的半点血渍也不沾。
干净的不似这个世界该有的东西.......
迟盈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被丢弃在她眼前的烛台。
看着它静静燃烧,发出滋滋脆响。
直到那群人的脚步声消失不见,她才动了动。
又是一声细细爆响,脚步声再次响起。
“阿姐!”
“阿盈......”
迟盈听到以为就要阴阳两隔的呼声,悬起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她茫然几息,连哭泣都没有力气,终是身子一软滑倒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迟盈:那是痣,是真的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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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在天子脚下发生这等大事,连夜轰动了整座京城。
这一夜若是不明不白的倒还能睡个安稳觉,其他人怕是人心惶惶,彻夜未眠。
早朝未得见太子,朝臣们顿时猜测,太子恐怕是受了重伤。
据传东宫更是连夜开了禁门,迎身受重伤的太子回宫,更有说太子命垂一线,一路吐血,人还未回到东宫门口,便已经不行了.......
越传越厉害,最后传成东宫已经被作为一具尸体抬回了宫,隐瞒不报而已。
至于太子卫率,这回行动倒是迅速。
据传当夜遭百余刺客伏击,竟能反杀出一条血路,还逮着两名活口。
朝臣吵闹不休想到此处都不约而同的停下,去上首龙椅上那位的神色。
武帝萧渊上朝时更是勃然大怒,下令彻查此事。
独属于帝王的眸光依次在殿下皇子之间来回梭巡。
三位头戴紫金冠的亲王,皆是被吓得大气不敢喘。
众朝臣心中门清,胆敢行刺太子的,必定是利益相冲。
除了太子往日仇敌、政敌,还能有谁脑子犯了糊涂犯下这等滔天大祸?
要不就是那些皇子,要不就是当年太子犯下的血债,来寻仇来的。
大魏巍峨宫殿之东,为历代太子居所。
东宫占据颇大,就如同一个规模稍小的皇宫,内自有一套官僚制度,如皇宫一般从前到后依次有官属、升朝的正殿、筵席的前殿,太子日常办公的内殿、寝殿以及后宫等宫殿。
以往太子在时,诸多宫殿总是满满当当,上了光碟的东宫后妃数十人,正妃充仪良娣良媛百十人,制度宫规俨然便是另一方宫廷。
不过到了本朝如今这位太子这儿,却统统空了下来。
诸多宫殿皆是太子政务、休憩之所。
无论旁人如何揣测东宫与圣上间的父子情分,觉得太子势力渐大,深受圣上忌惮。
东宫下属却是知晓,这对天下至尊父子二人,并未如外人所传那般不堪。
太子年幼丧母,皇帝怜悯其身世,未曾交由其他宫妃抚育,而是亲自抚育。
亲自养着的孩子总是跟其他随风长的一群孩子格外不同的。
今上对太子格外看重,太子早早立的储君,九岁时便迁往了东宫,如此匆匆十三年。
东宫守卫森严,十率府军里三层外三层的层层把手,然而除却士兵与宫人,此处却仍空寂的厉害。
镂金兽首香炉前一注香烟袅袅,呈吞云吐雾之姿,旋散于寂静内室。
被人暗自揣度身受重伤的太子此刻正伏案急书。
褪去另一幅衣袍下的太子,罕见的寂静身姿,温润眉眼。
萧萧肃肃举止清朗。
一束光线自身侧丹鹤衔灵芝宫炉上斜斜散落。
他眉眼低垂,面容贞静,笔书传神,入木三分。
转瞬一卷陈条已经写到尾声。
太子慢慢抬起眼帘,看向手下欲言又止的东宫詹事,宋兆。
宋兆见状,顶着头皮发麻道:“听说殿下昨晚碰见随国公府的姑娘.......”
太子一夜未睡竟未曾有丝毫困意,听下属说起这个名字眸光浅淡,可有可无的听着。
“迟氏一族一公一侯,权势极大,且不日陪都还要来个探花郎监察,那郦探花正是昨夜这位迟娘子的表兄.......殿下,于情于理,您都该以安稳迟氏一族为妥当。”
“孤如何不妥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