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不琢所给出的打斗场面写法,竟又是全新的!
时下小说里的打斗,能给出两三行已经算很多,翡不琢第一个新写法就是详细——这本就是她作小说最大的特点。
她将细节描绘得淋漓尽致,从柳玉钗与庙外来客遭遇、到双方仓促对上、到腾挪转移之间穿插对话、到柳玉钗回忆老尼所教惊险迎战,不仅不显得繁琐,反而让人紧张无比。
其次,就是节奏感和画面感。钱九鹏哪怕现在在酒后,都能随着文字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画面,连耳边都似乎有刀剑之声。他背后冰凉,几乎看不出这是怎么做到的。
——恐怕这一点连诗千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生活的时代,影视剧繁荣爆炸,哪怕不接触那些知识,日常看见的优秀作品也为她展示了慢镜头、蒙太奇、声乐运用……等等一系列技巧,因此落笔时,也不自觉带上了它们的特点。
就像在此之前,从没有作者会在人物命悬一线时放大去写她剑尖上那颗滑落的血珠,也从不知道这种写法能给读者带来如此大的想象画面刺激。
血珠落地的那一刹那前,柳玉钗顿悟开窍,与敌方的刀身擦肩而过,磅礴剑意在体内冲刷。而待她起身反杀、敌者人头落地,那颗血珠也终于滴落。
这一幕,甚至富有一种诡艳的诗意。
本章结尾,地上尸体一片,柳玉钗也力竭。她翻到为首之人的衣襟,发觉里面是一封邀请函,上面写着“剑阁”二字。
钱九鹏一言不发地看完,最后竟然也莫名其妙地被勾起了对下文的渴望,随即才意识到不对,脸黑了黑,起身将报纸揉成一团:“她能风光这一时,迟早要狠狠跌下!!”
他咬咬牙,面色青白变幻,狰狞道,“很好、很好……她这是想与我打擂台?我定要将她比过,等着瞧吧!”
在钱九鹏看报的过程里,周围没一个人敢开口。他也失了宴饮的心思,道,“滚!都滚!!”
宾客闹哄哄地散去,只余钱府一地狼藉。
……
翡不琢刊登《徽女日报》并宣布日更的消息,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种事前所未有,众修士匪夷所思。
若说之前冰湖狂生掀起了论战中,支持批评还能五五开、亦或是维护新人者占上风的话,这次修士们持的就是一面倒的反对了。
“怎能如此冒进!”
“《千金》是一篇好小说,本应好好打磨,现在这是揠苗助长啊!”
“岂有此理!那九鹏楼主只是仿作,每日连载十回都没事,偏偏翡不琢被他激得应战了!”
“不行不行,我气不过,九鹏楼主是哪家的修士?我要上门杀他,再让翡不琢恢复原来的速度!……”
这是喜欢《千金》而心急如焚的。让诗千改啼笑皆非的是,他们一致觉得这场日更大战肯定是九鹏楼主先挑的头,批评她的同时,也把钱九鹏骂了个狗血淋头。
眼看要演变为流血事件,她只得在一日的连载后附上了澄清,表明她要自己让九鹏楼主心服口服,无需他人助力。
还有不喜诗千改而幸灾乐祸的:
“年轻人到底心气大,这种事有什么好搭理的?我看《千金》接下来的内容会愈来愈糟糕了!”
“一天一回,她当自己文曲星在世呢?话说太大也不怕闪了舌头……”
不过,不管哪种都让九鹏楼主七窍生烟,因为他作为金丹修士,在其中都只沦为了翡不琢的陪衬。
文修同行们的争议暂且不提,但在读者群体里,倒是有不少欢喜的。
沈氏兄妹直接改订了《徽女日报》,沈瑜更是为喜欢的小说不待在末页了而高兴,开始不遗余力地向友人们推荐。
“虽然我也担忧,可我更相信翡不琢先生!”沈若伊如是道,“反正结果会如何,看看接下来的《千金》不就知道了吗?”
四天过去,诗千改稳扎稳打写到了第九回,此事的影响持续发酵,不仅是在绩溪、休宁二地出名,整个皖州乃至临近州府都陆续听说,有个十日筑基的天才女修要在日报上连载、与仿写她文章的一名男修对打擂台。
四天里,她发挥稳定,一开始不吱声担忧观望的支持者们声音逐渐大起来了:
“翡不琢先生有能力,为何不可日日连载?”
“我观其内容,比好些精雕细琢了半月的文章还好呢!”
“精彩纷呈,渐入佳境!……”
双方你来我往,《徽女日报》的销量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巅峰,都是冲着“日更小说”这个噱头来的。
总舵的人乐得见牙不见眼,连夜在其他县开设分舵。
简升白也听说了此事,信中问她:“小友需要老夫帮忙吗?”
这一次的“帮忙”,指的就不是对付九鹏楼主了,而是指帮忙说话、平息舆论。
诗千改回复得很豪气:“无需帮忙,尽在我掌握之中。”
这里的人还是太单纯,这叫什么,这叫营销!虽然她本意压根没想到这个,但看看销量,简直是麦苗拔节,水涨船高。
作为一个目前贫穷的人,诗千改感到了快乐。
【滴!支线任务一完成度:45%;剩余时间:8天。】
系统每日结算的任务完成度更是让她心情愉悦。
外界的喧嚣并没有影响到诗千改。这些天,她一直在和简升白保持通信,交流过程里也收获到了不少东西,比如——
“我教小孙女写字的时候多写了一幅字帖,小友得空可以跟着描描。”通信第三天的时候,简升白就这样委婉地说明并寄了字帖给她。
诗千改:“……”
一笔臭字被大佬嫌弃了。
可恶,她现在的写字水平已经和十岁稚童难分伯仲了吗?
此外便是修炼的指点了,诗千改不是英台派内门的人,无法跟着他们进行系统性学习,但这一切都因为简升白得到了补足。
她才知道,原来每升一个大境界,修士就可以获得一个灵技——类似于游戏的大招,它依据“修士自己写的文章内容”与“读者对文章的集体印象”而形成。
比方说简升白升筑基时写的文章里主角擅长隔空取物,他也是第一个将此写进小说并发扬光大的,读者对此印象深刻,因此他的筑基灵技便是“隔空取物”。
诗千改好奇为何自己升筑基没有灵技,简升白告诉她不必惊慌,“短期内升筑基的文修都得过上一段时间才能获取灵技,很正常,因为众人还未对你的文章形成鲜明的认知。”
她体内的剑坯吸收灵气,缓慢变化着,原先是一个球,现在上面长出了三个多肉叶子似的东西,瞧着很q弹晶莹,就是怎么看都和武器没关系。
简升白写信笑她:“剑坯这东西就是如此!我有个好友,当年剑坯是个陶塑小狗的形状,等变化出来才知道他的本命灵武是把狗牙刀。你说不定能有个花盆大锤子呢?”
诗千改:“。”
有一个大佬朋友的好处是方方面面的,她体会到了,但并不想拥有花盆大锤子。
次日。
《千金》日更到了第五天,第十回。一般来说,一篇小说以十回为节点,辑书客往往会决定它下一个十回在哪一等的版面。
而《千金》再一次升版了,来到了《徽女日报》的甲等版面。
这又是一次打破记录,众修士都麻木了。虽然才过去五天,但他们的心境已经被无数次震荡,眼看着翡不琢发挥稳定,九鹏楼主的剧情却走向失控。
作为仿写者,他居然率先支撑不住。不论是支持者还是反对者,都想问一句:这是合理的吗??
冰湖狂生作为最早那个批判翡不琢的人,这几天一直没出来说过话。
他没看翡不琢的《千金》,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一次不落地追完了九鹏楼主的连载——每家门派都会收集报纸,他蹭门派的看,也不算是为仿写贡献了销量。
看到新章节九鹏楼主字里行间都透露出崩溃,李冰湖的心情更复杂了。
平心而论,这篇小说很好,但他清楚地知道,这些“好”是原版的功劳,也更想知道原版是怎么写的了。
此刻,他看着面前一摞报纸里《徽女日报》露出的版面一角,心中前所未有地……陷入了挣扎。
第12章 票选
李冰湖兀自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狠狠移开了视线。
他誓言都立了,这么做也太打自己的脸了!
心态烦躁,李冰湖随手把九鹏楼主的报纸塞进书架里,自言自语道:“模仿拙作,不堪入目!”
两天后,十一月二十九,每份报纸的《上旬》截稿日。
“冰湖这么早又来了?以前不都是我去你那儿拿稿子的么。”李冰湖的辑书客,陆书客架着飞鸾停在门口,瞧见他就揶揄笑道,“今日也是来看钱九鹏的章回的?”
打算悄摸离开的李冰湖:“……”
陆书客知他性格别扭,故意道:“我刚刚看完翡不琢的第十回,写得真是好啊。我还是第一次见把女扮男装写得这么真的小说。”
《千金》的情节已经进展到了女主进入学院。那日,柳玉钗发现死人身上携带的剑阁邀请函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收了起来。
之前打斗时的只言片语里可知,那老尼是个亦正亦邪的人物,知自己大限将至,行事愈发肆意,路过一个匪村时,将里头杀过人的匪徒全数屠戮。
这波喊妖尼的人便是匪盗亲友后代,没有亲手沾过血亦或是作恶不够多的那批。结果却被柳玉钗斩于马下,当了磨刀石。
至此,她也发现了老尼传授功法的诡谲之处——似乎越是见血见命,越是厉害,且能激发心中戾气。
柳玉钗为了低调走江湖,改头换面以男装上路。她循着那邀请函的地址,才发现竟是一个“招徒大会”——剑阁选徒,十年一次,正好给她碰上了。
原来那匪徒怀里的邀请函也是转过手的,不知是他从哪个被截杀者身上摸来的。
剑阁选徒分两种,一是早就看好的,会发邀请函;二是在当年大比中优胜的。柳玉钗本是打算看一眼就走,现在却改变了想法:反正天地没有她容身处,何不试一试?
她没有顶替邀请函,而是选了后者。
翡不琢大比写了五章,各类角色粉墨登场,女主角的每一场都胜得险之又险。不得不说,男子大部分比女子更喜爱武力情节,这四章刊登后,男读者数量立刻增加了三四成。
诗千改前世就很擅长写人物,网络时代的小说有个特点,就是角色更有“纸片人”特色,仿佛天生就是拿来给人喜爱的。冷静沉默的剑客少年、机灵古怪的持剑少女……这些配角让读者们新奇又喜爱。
甚至还有人开盘押注,押最后胜出的前五会是谁。
——陆书客心中咳了一声,他也参与了押注,赌注全押在柳妹身上了。
李冰湖听到“女扮男装”就坐不住了,因为他正在构思的新书就有这个情节。然而他却怎么写都不满意,总觉得自己写出来的东西和市面上的话本子高度雷同。
“……陆叔,你就是故意激我!”李冰湖咬牙切齿。
陆书客:“我说我喜欢的剧情,怎么能叫激你呢?”
他们所在的云亭派和英台派关系其实不错,他倒是有意消除李冰湖对翡不琢的敌意,但这小子的狗脾气,他也就是说说。
李冰湖愤然甩袖,抬脚就走。
陆书客悠悠道:“唔,既然你这么不喜翡不琢,那我这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有人眼看争论要下去急了眼,连忙写了文章痛批翡不琢,力赞钱九鹏呢。”
……
“——胡扯,简直胡扯!”
吴丽春手叉着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眼睛没瞎个五十年说不出这话!”
诗千改裹着被子坐在床上,还没完全醒,哈欠连天:“吴姐姐,消气消气,一点小批评而已,何必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