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如娘和诗千改等人有说有笑地走远,何文宣气得要疯了,一双眼睛死死盯向何芷芷:“何芷芷,我居然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一个‘好朋友’!”
何芷芷没说话,表情无悲无喜地看着他。
他直呼其名,对自己这个姐姐毫无尊敬之意。
或者说,何文宣从小就是如此对何芷芷呼来喝去。父母更喜欢他,对他这个才华一般、只会刻苦用功的姐姐感情淡淡。
“你姐姐只会死读书,不如吾儿聪明。等你长大了,肯定能轻松超过姐姐。”
——这是母亲经常对他说的一句话。
而何芷芷也总是柔弱的、安静的,从不会反抗他。
何文宣越想越怒,伸手要去推搡何芷芷:“我们何家怎么出了你这一个白眼狼……呃啊!”
他忽然痛叫一声,只见何芷芷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
何芷芷素来勤勉,灵武道也没落下,实际体能比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弟弟不知道强多少。
何文宣只觉得手腕剧痛,惨呼道:“你居然敢拧我?!”
他怒气翻涌,一道灵光就打了过去。何芷芷侧身一避,抿唇,见何文宣不依不饶,干脆直接化出了本命剑。
姐弟二人就这样打了起来,何文宣攻击,她只防守,可十几招过后眉头却越来越紧——何文宣的修为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这次何文宣来金陵考试,她知道弟弟改修了辑书道,还是筑基中期。可是现在他所展现出来的修为,分明是金丹初期,甚至是即将突破的金丹初期!
他怎么会升得这么快?他回去后又没有写书,辑书客晋升更是公认的慢,那这修为是哪来的?
何芷芷忍不住道:“你是怎么回事?”
“怎么?我变厉害了,难道你还看不顺眼?!”何文宣神色狰狞地冷笑,“我告诉你,这次我从金陵回去,就会变得比诗三那妮子还要厉害!!”
何芷芷愈发觉得古怪,何文宣怎么一副神智不清醒的样子?先前她和诗千改二人都以为何文宣来金陵,是因为在本地名声臭了、所以要跑到隔壁大州骗小姑娘,但此刻他这样说话,却好像还有别的意思……
她修为也是金丹初期,但技巧娴熟,并不落下风。何芷芷剑光骤然凌厉起来,疾风骤雨般劈落了何文宣的本命剑,直接将剑劈回了他的丹田,然后再次一把攥住他的右手腕!
“我和谁交朋友,与你有什么关系?”
在何文宣的叫痛声中,她终于开口回答了他最开始的问题,“……白眼狼就白眼狼了。反正,何家说话从来也没有我的份。”
何芷芷拽着他的手腕,狠狠反手一甩。她不会吵架,怕自己再说就要哭出来。
“啊!!”
何文宣一直后退撞到了树上,眼冒金星,手腕更是疼的厉害。他借着灯光一看,只见手腕肿胀,竟然直接被何芷芷捏断了!
他哆嗦着嘴,不敢置信。
“何芷芷,我要你好看!!——”
他用完好的那只手再度化出本命剑冲了上来,仿佛不知道怕一样,其实无非也就是心里还不相信何芷芷敢重伤他。
何芷芷这么好的脾气也感觉烦躁,而正在此时,斜下里一道剑光飞出,将他的肩头穿透!
“刺啦”一声,血喷了老高。
“啊!!——”
何文宣终于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剑光有若实质,把他整个人都带得飞了起来!
诗千改走来,一脚踢出,何文宣再度重重撞落到地上。他现在两只手都动不了了,宛如一条虫子一样扭动着身体,发出无意义的悲鸣。
“还会哄骗小姑娘,你可真是胆子肥了。”
诗千改看着他,倾身下来微笑道,“看到计划被破坏,你现在气不气?气不气?”
何文宣又惊又恐,刚刚面对和芷芷的那点胆气也变没了,色厉内荏道:“诗千改!!我和你的恩怨已经了结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是那如娘自己要和我定情的,她自己犯贱要贴上来,怎么能算我骗她?!”
夜九阳:“放屁!什么不放过你?看到路边有疯狗,人人都有义务上前打跑!”
诗千改眼神愈发冷,笑意却更盛:“哦?这么说,你承认自己对如娘无情,只是想利用她了?”
何文宣不觉有诈,见诗千改没有对自己动手的意思,仿佛也豁出去了:“对!什么有情不有情的?一个小丫头片子,放在以前我都不屑看!”
他心里忍不住回忆起自己从前的“风光”,他与友人都是玉树临风、风流潇洒,出门可真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结果到现在,还要学那小白脸的勾当,靠富家女倒贴来重新跻身上流!
如果不是诗千改,如果不是诗千改……那他既不用失去从前的日子,也不会今天倒霉!何文宣内心被怒火灼烧,可表面上却突然变了个脸,装作哀戚的样子想去抱诗千改的小腿:“三娘,我心里其实一直还有你,我与如娘只是逢场作戏……你就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吧,今日回去我保证不再犯……”
在场其他人都被他的不要脸震惊了,贺雪直接“噫”了一声,声音比他平常说话的音量都大,何文宣噎了一下,还是想坚持不懈的把台词说完,岂料诗千改看着他,忽然笑起来。
她笑了好一会儿,语带嘲讽,笑眯眯地从袖子里拿出一颗流光石:“你猜,如果如娘听到了你说这些话,还会不会继续被你骗?”
何文宣的脸色是彻底变了,他在诗千改面前说这些话是想要尽快脱身,可没想到诗千改还留着这一手!
诗千改录到了想要的话,关掉流光石。
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何文宣,微笑道:“其实有一件事我早就想做了,可惜当时玄春闱结束寻不到机会,没做得成。谁叫你今日又撞在我手里了?这就叫老天有眼。”
那春水般的本命剑消失在她手里,但下一刻,诗千改又重新从芥子戒里拿出一把铁钝剑。
何文宣本能地后背发凉,察觉到了一股危机:“你、你想做什么?!”
他连双手的疼痛都不顾了,拼命往后退。
“有些东西留着只会犯罪,还不如切掉。道友们,我说的对吗?”
诗千改春风和煦,“老夜大雪,帮我按住他的腿。”
贺雪:“……”
真有你的。
夜九阳:“?”
诗妹真乃人中鬼才!
何芷芷意识到了她要做什么,双眼瞪大,大脑都宕机了:“这,这??”
这也太过分了,但是又觉得有点爽是怎么回事?!
诗千改提着剑上前,只听夜色下,何文宣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惊飞了乌鸦。
玄灵阁。
吴灵差扶住额头:“你这小丫头,怎么总是往我们玄灵阁跑?”
以至于他现在一看到诗千改就头疼,觉得有大案要发生。
诗千改坐姿随意,振振有词:“不是我要找麻烦,而是麻烦总要找上我。”
吴灵差看着文书,一时语塞。
诗千改这个做法确实一劳永逸,某种程度上让他拍案叫绝。但作为男人,总是隐约觉得□□生凉……算了,他与人渣共情做什么?
修士之间斗殴,一般来说只要不闹出人命,玄灵阁都是不会插手的。
他对那痛晕过去、现在还躺在床板上的何文宣又有些幸灾乐祸:元婴之前肢体遭受永久性损害,以后也无法再生了。就比如匠道大师陆不吟,少时患有腿疾,即便成了大能也只能坐轮椅。
所以,何文宣以后一辈子只能这样了,啧啧。
“虽然事出有因,但斗殴到底影响也不好……你写个一千字的反思吧。”吴灵差挥挥手,这事就算结了。
诗千改下笔神速,很快就写好了,带着小伙伴高高兴兴离开。
吴灵差沧桑地喝了口茶,莫名感觉眼皮直跳。
……这次诗千改只是阉了个人渣而已,应该不会再有麻烦的后续了吧?
“我来看看诗大家的反思是什么样。”有一个灵差探头来看热闹,
只见诗千改文中又将此事详细具体地描述了一遍,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我错了,下次还敢。
灵差:“……”
翡不琢先生,其实你可以不用写得这么生动的!
……
“……情况就是这样。”
次日,诗千改收到了何芷芷打探来的如娘的消息。
那姑娘名叫庄如心,其父母皆是州级官员,家世显赫。她是家中独女,从小是掌上明珠,但父母忙碌,平常和爷爷奶奶姥爷姥姥待的时间最多,四老还把她当成不知事的小孩子宠,因此有些事情就疏于管教。
何芷芷一查到庄家,就把如娘的事情透露给了她的父母,并且将复制的一份流光石交给了夫妻二人。庄父庄母一阵后怕,连连道谢,在如娘身边增加了许多修士护卫,严防死守,但具体怎样打消女儿的念头还需细细考虑。
此事看似告一段落了,诗千改却觉得还没完。她对何芷芷说的“何文宣修为异常”很是在意。
她因为修为高,吊打何文宣毫无压力,但现在回想起来,何文宣所作出的抵抗力度也的确不像筑基修士。并且,那天的何文宣似乎的确失常,过于冲动弱智……嗯,这一点些微的智力差别不特意注意,还真看不出来。
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是很严谨的,除了修士自身修为外,还有秘宝可以增加战斗力。但是她没有听说过有秘宝可以让修为迅速提升——何芷芷和何文宣是同父同母的姐弟,有血缘联系,彼此交手时很难隐瞒。
她说何文宣是金丹初期,那就错不了,而且何文宣的话也侧面承认了自己的变化。
“师父,这个世界上有秘宝可以伪装修为的吗?比如一个人原本是筑基后期,但用了秘宝,他看起来就是金丹修为了。”
诗千改想不通,就跑去求助简升白。
简升白第一反应:“你哪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是写文章需要吗?”
他摸摸下巴,肯定地摇头,“没有。我从未听说过这样的秘宝。”
旁边的四象笔也插话道:“没有。你从哪儿听说的,不管是谁告诉你,肯定是一派胡言!”
连四象笔都这样说了,那差不多就能划掉这个可能——也就是说,没有伪装,而是何文宣修为真的提升到了金丹。
……太古怪了,这速度都超过辑书道天才阙晗日了!
她将来龙去脉一说,简升白也陷入沉思。
“……我还是倾向于何芷芷弄错了。不过,我有办法可以测他的修为。”
他摸着胡子,“他不是要参加这次的秋闱吗?二十六日考试开始,考生二十五日就要统一进入考场,接受检查。这个过程里,修为瞒不过检测灵器。我托朋友替我注意一下。”
这倒是个不打草惊蛇的办法。诗千改诚心祈祷:“希望他不要因为变成太监就失去斗志,不来参加考试。”
何文宣,加油。
简升白:“……”
他沉吟道,“……应该,不至于吧。如果缺考,会影响以后两年的。”
说句难听点的,像何文宣这样的男人,失去美色的希望之后,不就只剩下事业可以忙了吗……咳。
八月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