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着车外传来的短兵相接的铿锵声,一时思绪凌乱,神经紧绷。
长刀砍在车身上,顿时给马车造成了不小的震动,明恬倒吸一口凉气,苍白着脸把头往膝盖里更深地埋了埋。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打斗才慢慢停歇了。
明恬听到当地官兵赶过来的声音,还有昨天那个接待他们的官员在外面向燕云朝赔罪。她把头靠在车壁上,轻轻地舒了口气。
知道皇太子此次微服前来赤县是为办案,没想到他竟能招惹来这样恐怖的仇家。
若早知如此,她就在官驿待着不出来了,游逛哪有小命重要。
这时,马车车门打开,燕云朝立在车前,面色冷硬地扫过明恬面容,抬步上了马车,撩袍坐在明恬身侧。
明恬嗅到了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殿……大人。”明恬盯住他衣袍上明显的一片暗红。
燕云朝道:“没受伤。”
明恬便松了口气。
燕云朝眉梢轻挑,她很关心他?
高高在上的皇太子并不知道,虽然明恬很不待见他,但好歹朝朝也是用得这一具身体,更何况储君安危关乎国本,要是受伤她也不会好受。
燕云朝屈指轻敲案几,对外面驾车的车夫吩咐:“先回驿馆。”
车夫应一声诺,正要启动时,突然从一侧又有一道箭矢破空而来,带着十足的力道,破开车窗的缝隙,直直朝明恬射了过来!
明恬猛地被一股大力按倒在一边,随即是一道沉重的身躯压了上来,她听到了燕云朝的闷哼声。
明恬懵了一息:“殿下?”
身上的人半晌没有回答。
就在明恬心中慌乱,想要转头再仔细去看看的时候,听到燕云朝在这时候开口了。
“阿姊。”
燕云朝唇角苍白,轻轻地吻了吻她的侧脸。
“你没受伤就好。”
“朝朝……”明恬心中五味陈杂,不知所措。
朝朝什么时候出现的,是刚刚那一瞬间?还是更久之前?
第45章 冷漠
暗卫统领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大人, 是茶楼那处漏了一个,已经抓到了。”
燕云朝眉头紧皱,没有吭声。
明恬担心地伸着头去看他身上的伤势, 发现那箭矢正好刺入燕云朝的后肩处,有暗红的血液渗了出来。
明恬有些揪心:“朝朝, 你还好么?”
外面又传来赤县县令的小声试探:“元大人?”
燕云朝终于在这时抬目,面上划过一丝不耐烦的神情。
这样的表情,也只有在朝朝面对除了明恬以外的人时, 才会出现。
明恬便确定了眼前人的确是朝朝。
外面人声聒噪, 燕云朝眼神阴鸷几分,正要发作,明恬赶忙在这时抬手捂住了他的唇。
“大人受了点伤!”明恬扬高声音, 呼吸因紧张而显得急促,“要快些回驿馆去请郎中。”
赤县县令一惊, 骤然变色道:“受伤了?这……这,伤得可还重吗?”
明恬心中着急,扬声催促道:“快回驿馆, 别耽搁了!”
赤县县令连忙应是, 车夫也立时坐正身体,扬起马鞭一抽, 马车便向前驶去。
一路上官兵开道, 马车驾得飞快,想必很快就能回到驿馆。
明恬伸手把燕云朝扶到一侧的软垫上就坐, 那捂住他双唇的手也自然而然地收了回去。
“朝朝,”明恬跪坐在燕云朝身侧, 伸手捂住那不断往外渗血的伤处, 有些慌乱道, “我现在能做些什么,帮你止血吗?”
燕云朝抬手抚住了明恬抓着他手臂的那只腕子。
“阿姊,”燕云朝低垂着眸道,“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明恬微微一怔,随即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地抿住了唇角。
她是怕朝朝在人前做出什么异于皇太子的举动,惹人怀疑,因此才情急之下捂住了他的口。
可这让她怎么跟朝朝解释?良心上总有些过意不去。
“你受伤了,”明恬眸光闪烁,咬着唇道,“我怕你说话消耗太多,影响伤势。”
“是吗?”
燕云朝眼中的低落尽皆消散,他抬起头,心情愉悦起来。
阿姊真的好关心他呀。
明恬小心翼翼地固定住他后肩上的箭矢,以防马车颠簸,让箭矢来回晃动,扩大伤处。
“是的。”明恬心中担忧,又问了一遍,“朝朝,我现在应该做什么,帮你止血吗?”
燕云朝浑不在意道,“这算不得什么伤。”
“可是看起来刺得还有些深,一会儿回去得让随行的钟太……郎中给你诊治,估计还要养好些天。”明恬蹙起眉头,“也不知这箭上有没有涂药。”
明恬盯着他的伤处,燕云朝便侧目瞧着她的面容。
他看着看着,唇角反倒高兴地翘了起来:“阿姊,你心疼朝朝了,就是最好的药。”
明恬眼睫轻颤。
这话让她蓦然就想起了第一次去东宫,在丽正殿见到朝朝的情景。
当时他发疯刺伤了自己的掌心,到现在那上面还有一道不浅的疤痕。
那会儿他也说,她亲亲它,他就不疼了。
要不是方才燕云朝扑过来为她挡住箭矢,现在受伤的就是她了。
明恬心绪复杂,鬼使神差地就倾身过去,用唇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肩膀。
燕云朝目中喜色更甚,却突然想起什么,用另一只手臂制止了明恬。
“阿姊,”燕云朝看看她,垂下眼道,“你先别碰朝朝了,还不知道这箭上有没有涂药呢。”
“没事,”明恬弯了弯唇角,“阿姊不怕。”
马车很快就停在了官驿外面。
明恬扶着燕云朝起身,不放心地小声叮嘱:“我们现在到官驿了,让钟太医过来给你看伤。朝朝,你一会儿就乖乖听阿姊的话,阿姊让你做什么,你再做,好不好?”
燕云朝困惑地皱了皱眉,随即意识到什么,垂下目光道:“我都听阿姊的。”
明恬满意地笑了起来。
别的不说,朝朝在她面前,还真的表现得挺乖巧的。
两人下车直接进入了明恬所休息的房中,早有等候多时的钟太医,提着药箱上前。
查看一番伤势之后,钟太医反倒有些庆幸:“还好这箭上并没有淬毒,也没有伤及要害,养个十天半月就好了。”
明恬舒了口气。
这房中除了她与燕云朝之外,就只有钟太医一个人。
她把赤县跟过来的一干官员都赶了出去。
燕云朝全程面无表情,漠然地由着钟太医为他拔箭、上药、处理伤口,只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牢牢与明恬相握。
钟太医战战兢兢,看出这会儿出现的人是发病了的太子,全程话都不敢说一句,低着头为燕云朝包扎好就赶紧退了出去。
赤县县令立在外面,趁着钟太医出来的功夫往屋里瞄了一眼:“郎中,元大人怎么样了?”
钟太医实话实说:“皮外伤,养半个月就好。”
赤县县令松了口气,连连应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说完他却想进去探望,于是又试探着道:“不知元大人现在是否方便……”
正这时,明恬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赤县县令慌忙低下头,恭声唤道:“夫人。”
明恬看看外面站立的人群,正色道:“诸位先回去吧,我今晚负责照料大人养伤,有什么事,明日再议。”
众人闻言,也只能纷纷应和,四散离去。
走出一段距离了,赤县县令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忍不住偏过头,问跟在一旁的主簿:“老孙,你家夫人,在家里都喊你什么?”
主簿不明所以,想了想却红了面庞,不好意思道:“她唤下官老爷或者……夫,夫君。”
“这就对了,”赤县县令摸了两把胡须,疑惑道,“元大人的夫人,怎么称呼他比咱们叫起来还要疏离?”
“说不定是情趣呢,”主簿嘿嘿笑了一声,“关起门来的事情,谁猜得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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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恬回到房中。
她应付完那些官员,又看到燕云朝非常听话地坐在榻上,面上不禁染了几分笑意。
“朝朝,”明恬走到燕云朝身侧坐下,又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摸他肩膀上缠起来的绷带,找到外袍给他披在身上,“一会儿用过晚膳了,就早些歇下吧,你这伤还要养一段时间。”
燕云朝不满地握住她的手,他哪有那么脆弱?
“阿姊,”燕云朝这会儿才想起来质问明恬,“你昨天没有答应和朝朝一起出去逛街,却原来是和他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