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蕴道去世的消息传到下陵城的时候,谢裕安打翻了七个茶盏八个碗,推翻了三个小厮四个婢,从商家一路失魂落魄地跑出去。
爬上马背便朝着大邺城的方向驰骋而去。
所有人都以为谢裕安不会回来了。
可不到傍晚,谢裕安便骑着马又回来了,脸上的泪水被风吹成了数条泪痕。
看见谢裕安又回来,最意外的便是沈安合了,他抬头看着坐在马上的谢裕安。
“你怎么没回去?”
谢裕安擦了一把脸颊上的泪,声音因为哭过而变得沙哑。
“你还没回去,我怎么能回去。”
言罢,她看着沈安合问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
自从上次看见他毒发之后,谢裕安再也没有喊过他赵汀白了,也没再催他回去,不过他看得出来,谢裕安依旧想让他回去。
他微微皱眉,朝着商苑的房间看了一眼。
江月令跟着孟杲卿离开了,将所有的毒药和解药都给他留了下来。
隔几天一服,他算了算,刚好到年关,体内的毒就可以解了。
“快了。”
她受伤的事情除了初儿知晓,没告诉任何人,将外面那件染血的衣服给换掉之后,便看不出半点异样了。
“小姐,醉花楼要租赁长乐楼一事我们该如何回了他们?”初儿一边研墨,一边询问。
她低头拿着笔尖沾了沾浓墨,随后便继续记账了。
“租,只要拿得出钱便租给他们。”
她是商人,送上门的钱惯没有拒绝的道理。
况且,那死士既然说出醉花楼,不管是故意为之,还是如何,她都应当会一会那位传说中的花魁。
她低头看着手中账本,轻声呢喃道。
“那名满天下的花魁,应该比银子还要好看。”
话落,屋外突然传来了动静,初儿出去看了一眼,回来说道:“小姐,温公子回来了。”
“这是知道疼了。”她抬头看了看窗外早就暗下去的天色,外面嘈杂的声音不减反强,皱眉道。
“他一个人怎么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初儿皱起眉头:“萧公子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人。”
“出去看看。”
她将手中账本倒扣在桌案上,随后便抬步出了书房,只见院子中一老朽抱着萧玦的腿不肯放开,口中嚷着。
“少城主,您就跟老奴回去吧!”
初儿一脸嫌弃:“一把年纪了,怎得如此无赖。”
第35章 凛冬日
萧玦有些尴尬, 抬头对着商苑讪讪一笑,随后低头对着老曹道:“老曹,你都抱着我一路了, 我又不会跑了,你就放开我好不好?”
“再说了, 这是别人家里, 你小点声音……”
“您答应跟老奴回去,老奴就放开。”老曹死死抱着萧玦的腿, 大有萧玦不答应他就不放开的意思。
萧玦抬头看着商温,想让商温帮忙说几句话。
“你聪明,你帮我劝劝他。”
但商温完全无视了他,抬步回了自己的院子。
“哎, 你等等我!”
他还想问问商温有没有追上孟汝杳, 下意识抬步想要追上去,但腿上坠着的重量, 让他根本就迈不开步子。
老曹在院中大喊大叫。
谢裕安本就悲痛在身, 心烦意乱,此刻听着院中的吵闹声,再也忍不住, 拿起一旁的花瓶便朝着嘈杂处砸了过去。
“吵死了!能不能安静一会。”
眼看着花瓶就要砸到萧玦身上了, 但萧玦还未反应过来。
此时,原本趴在地上的老曹双手着地,借力抬起右腿,用脚尖勾住花瓶,那花瓶在脚上转了几圈, 便化解了花瓶上的力气。
随后用脚将花瓶安安稳稳地放在了地上。
此番动作那花瓶没有受到半点损伤,连道裂纹都没有。
众人抬头朝着老曹看去, 这次不再是看一个无赖老头的眼神,几人面色皆是一沉,谢裕安更是站起身来,看着老曹,眉头微皱。
“这个老奴……”
沈安合脸上倒是不见意外之色,渝南城城主家的下人岂会是一个普通的老奴。
只是。
他转头看着商苑,面露担忧。
阿姐身边不知底细的人越来越多了。
萧玦哪里知道老曹这么厉害,他只当老曹是个糟老头子,当下被惊到好一会这才反应过来,对着谢裕安道歉。
“谢姑娘,是老曹的错,你不要生气,我回去就说他。”
随后,胳膊一伸,搂住老曹的肩膀,有些激动地说道:“可以啊,老曹!我还不知道你这么厉害,你能不能教我几招。”
“少城主之前不是不学吗?”
“我现在想学了!”萧玦一边搪塞着,一边揽着老曹离开。
——
孟杲卿回宫第一件事情,便是去面见陛下。
嘱咐孟汝杳好生在宫中待着之后,便离开了,若是前世她自当一切都听哥哥的,好好在宫中待着。
但是这一次,她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孟杲卿因为她再走上死路,
不过一路走来风尘仆仆,需得洗漱之后,衣着得体才可面见父皇。
“金玉,帮我梳妆。”
这厢,孟杲卿回宫换了一身袍子,便朝着陛下寝宫走去,但还未至寝宫,便看见宁王世子陈筝走了过来。
应当是特意来找他的。
一身宝蓝色锦袍,边上用银丝绣了云浪,风度翩翩,高情逸态,放眼盛安城也是数一数二的。
可只有孟杲卿知道,陈筝是如何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脚步一顿,想要避开陈筝。
可对方已经先一步看见了他,刚一转身便听见身后传来陈筝的声音。
“殿下。”
脚步一停,便再也躲不掉了。
陈筝从后面走了过来,转头看着他。
“殿下怎么去了这么久?”
陈筝脸上带着笑,可却让孟杲卿看出了一背的冷意,他微微垂眸,躲开陈筝的视线。
“你找我有事?”
“殿下几日不在,晚花河畔来了稀奇的,我想请殿下去看看。”陈筝伸手,将他散到前胸的头发拢到后背,举止亲昵。
“再者,我也想殿下的琴了。”
孟杲卿眉头紧皱,眼中毫不加掩饰的厌恶,往后退了半步,可到底没有躲过陈筝伸过来的手。
“我……”
他刚想拒绝,但陈筝接下来的半句话,将他剩下的话封在了口中。
“殿下若跟我去,陛下也会开心的。”
——
那天下第一花魁要来下陵城的消息,不过半日的时间便传的人尽皆知了,若是之前饿肚子的时候,众人绝不会看那花魁一眼。
可此时,众人的肚子吃饱了,心思便从饱暖移到了别处。
醉花楼一共七层,第一层是普通的妓子,第二层是歌姬,第三层则是舞,四是琴,五是书,六是画,最后一层才是花魁所在。
普通人是上不去七楼的。
长乐楼只有四层,故而只有妓、歌、舞和最顶层的花魁。
众人知晓就算花魁来了下陵城,他们也没有那个银钱能上四楼。
在花魁进城这日,众人围在街道旁,抻长了脖子看那从城外进来的花车。
盼着有春风吹过,好让他们看一看那传说中的花魁,一饱眼福。
商苑也在。
只是她没跟旁人挤在路旁,而是坐在路旁的茶楼上。
二楼雅间中,商苑不喜寒,屋内单是火盆就摆了七八个,地上铺了厚厚的裘皮,就算是光着脚也感觉不到半点寒意。
屋内温暖如春,屋外冷冽寒冬。
可围在路旁的百姓心底却冒出了花。
她靠在窗口,朝着外面看去。
窗户大开着,冷风肆意灌进来,冷暖交织,将人激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