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陛下,叹了一口气。
“我们都不会养儿子啊。”
沈璟继续沉声道:“即便陛下不将兵权官职从老臣手中收回,老臣从此以后也无颜面圣,只得以死谢罪!”
言罢,沈璟站起身来就要朝着殿上柱子撞过去,宫人惊呼连忙阻拦。
屏风后面的声音适时响起,拦住了沈璟的动作。
“罢了,那便依你吧,只可惜朕身侧又要少一个能用之人。”
沈璟磕头谢恩。
沈璟从宫殿中离开之后,那面对陛下时候的愧对和悔意荡然无存,他看着天边逐渐升起的太阳,眼神若有所思。
他心中明白。
沈家今日之灾,全是因为沈家如日中天的权势引来,今日之错已经无法挽回,只有让陛下满意,陛下才有可能放过沈家。
他辞去官职,归还兵符,若是陛下依旧不愿答应,那他真的就只能一死来保全沈家。
第80章 解恨吗
孟成昱的死讯传来的时候, 严自牧正待在孟成昱的寝宫中,将孟成昱剩下的一些东西给收起来。
看着孟成昱那些画好却还未来得及送出去的梅花,严自牧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或许他们严家的血脉中从未包含过野心。
他一直都知道孟成昱从来都没有坐上那个位置的意思。
他就该玩尽风雅,吟诗作对, 而不该阴谋阳谋的算计。
但, 事与愿违。
严自牧将东西收拾好,抬步从孟成昱的寝宫走出来, 过不了多久的时间,这间寝宫不知道会赏给哪位皇子,或者就此搁置下去。
但是不管如何,这是他最后一次来这里了。
就在他想要抬步离开的时候, 目光瞥见孟极抱着蹴鞠在一旁发愣, 他微微皱眉,抬步走了过去, 蹲下身子与孟极对视。
“十四殿下,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孟极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脸上表情,等他蹲下身子,这才发现孟极脸上挂满了眼泪, 此刻眼泪顺着脸蛋滑落, 一滴滴地砸在了蹴鞠上。
孟极哽咽道:“严大人,以后是不是没人会陪我玩蹴鞠了?”
听着孟极的问话,严自牧有些愣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眼神落到了孟极手上的蹴鞠上,心中难受, 面上却露出一个笑容。
“小殿下若是想,以后臣陪小殿下玩蹴鞠。”
但, 孟极突然将手中的蹴鞠塞到严自牧的怀中,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我以后再也不玩蹴鞠了?”
他站直了身子,看着孟极跑远的身影,目光恍惚,突然想起那日孟成昱跟他说的话。
“自牧,你可知道南诏少帝是如何坐上那个位置的?”
“南诏先帝之子众多,自相残杀,两败俱伤,谁也没想到是最不起眼的十四子坐上了那个位置。”
手中的梅花刚刚画好,他便立马给父皇送过去了,彼时盛安城第一场初雪,寒酥洋洋洒洒地落到画卷之上,正巧落在梅花花蕊之上,整幅画都活了过来。
“儿臣见过父皇。”
陛下病重,就连他们做儿子的都很难见到,只有孟成昱隔三差五地给陛下送画的时候,能见到陛下。
“昱儿。”
父皇朝他招手,示意他过去。
他凑过耳朵,便从自己父亲口中听到了自己的死讯。
“下陵城地动,你与沈家二子一同前往,务必想办法得到玄铁,私自铸造兵器。”
他瞳孔微微放大,震惊之余,垂下眸子,颤声答应。
“儿臣,谨遵父皇旨意,只是极儿……”
“那个孩子你放心,你走后,朕会把他送到皇后身边,从今以后他便是嫡子。”
这句话算是承诺,也算是报酬。
闻言,他这才放下心来。
“儿臣谢过父皇。”
从寝宫离开的时候,他的脚步比来时多了一分飘忽,他看着从上方缓缓落下的莹白,若有所思,沈家是父皇的心头大患。
他这次若能帮父皇除掉沈家,父皇定会善待孟极。
更何况,沈家就是横在众多势力中的一道分水岭,若是沈家被拔除,各方势力必当蠢蠢欲动,太子、孟杲卿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到时候各方势力缠斗,孟极说不定能坐收渔翁之利。
“自牧,以后极儿就是你的主子。”
——
等到宋仁意回到御史台的时候,沈家的消息这才传到宋仁意的耳中,当下愕然,知道这次沈璟是破釜沉舟了,等到沈璟从宫中回来那就一切都晚了。
“焦左然这个没用的东西,连一个人都带不回来!”
她咒骂一声,随后翻身上马,带着御史台的人朝着沈家赶过去,沈璟那样的人怎么会如此轻易地杀死自己的儿子,此事必定有蹊跷。
等到沈家的时候,那被大理寺撞烂的大门刚刚合上。
宋仁意翻身下马,抬步朝着沈府大门重重踹了一脚,动作粗鲁蛮横,没有半点女子的娇媚柔顺,宋仁意大声喊道:“沈泠修,你给我滚出来!”
沈家的大门她喊不开,但是可以让人从里面给她打开。
现如今沈君泽死了,沈婉清晕了过去,沈璟进宫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听着门外宋仁意的声音,沈府的下人只能让人去请沈泠修。
而此刻,听见宋仁意的声音,沈泠修已经抬步走了出来。
看着沈泠修那百年都不变过的冰冷脸色,那些下人们害怕的同时,又觉得稍稍心安,微微弯腰行礼:“大公子,现在宋大人正在外面叫门。”
沈泠修面色如常,点点头。
“我知道,把门打开吧。”
“沈泠修,你给我……”宋仁意还在外面踹门,但是府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她这一脚没有收住,直接踹到了沈泠修的腿上。
两人皆是一愣,最后还是宋仁意率先回过神来,或者说沈泠修根本就没有愣神。
府门终于被叫开了,宋仁意连忙挥手让人进去拿人,她抬腿刚想要进去,但是被沈泠修伸手给拦住了,冰冷无波的眸子低头看着她。
“宋大人让我出来,我出来了,现在宋大人又急着去见谁?”
“沈泠修,你别给我装傻,沈君泽的尸体呢?我是御使大夫,本就有监察百官之责,你最好给我让开!”
沈泠修垂眸看着她,半点要让开的意思都没有。
见此,她刚想要让人硬闯,但身后突然传来沈璟的声音:“老夫已经向陛下递交了辞呈,现如今已经不在百官之列,宋大人今日是要私闯民宅吗?”
话音落下,沈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沈泠修见此微微皱眉,只是垂了垂眸子,连一句父亲都未喊。
沈璟抬步略过宋仁意,朝着府内走去。
宋仁意不甘心,还想要说些什么。
但是沈泠修突然伸手捂住了宋仁意的嘴巴,将她想说的话全都封死在了嘴中。
好不容易谋划这么久,没想到这次还是让沈璟给逃过去了,只死一个沈君泽她怎么甘心,当下气急狠狠咬了一口沈泠修的手掌。
下口极狠,血腥味当时便在嘴中弥漫开来。
沈泠修皱眉,连疼都未喊,只是看着宋仁意。
“解恨吗?”
宋仁意松开口,朝着一旁地上将口中鲜血给吐了出来,看也不看沈泠修,转身就要离开,但是被沈泠修扯住手腕,抓住了离开的脚步。
“就这么恨吗?”
她知道沈泠修问的是什么,当下没有半点犹豫,点头。
“恨。”
沈泠修突然笑了,如同薄冰乍暖一般,但是这个笑意极浅,甚至不到眼中,他看着宋仁意的背影,轻声道:“那当时你接近我的时候怎么不觉得恶心呢?”
听着沈泠修语气中的自嘲和讥讽,她拧了拧眉头,转过头去看着沈泠修。
沈泠修这个人极为自傲,便是低着头心中的气也比旁人要高上一截,几乎从未见过沈泠修用这种语气说话。
他看着转过头来的宋仁意,少女的娇俏柔媚干净在宋仁意身上都能看到,此刻宋仁意的唇角上因为刚刚染了他的鲜血,而鲜艳欲滴,格外惑人。
她转过头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宋仁意,你还记得我三年前跟你说过什么吗?”
沈泠修跟她说过的话多了,但是让宋仁意记了三年的话,唯独那一句。
“宋仁意,我抛下沈家,你抛下宋家,离开盛安好不好?”
现如今,沈泠修再次看着她,将这句话说出话。
将沈家看得极重的沈泠修,对她说出抛下沈家的时候,她是惊讶意外的,意外之后又从心底泛上一丝欣喜。
但……她不能,她不能抛下宋家。
她看着沈泠修抓着自己的手腕,微微用力甩开了沈泠修的手,没有说话,但是回答和三年前一样。
“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这句话了。”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是沈泠修难免有些失望,转身不再去看宋仁意,朝着沈家走过去,宋仁意也同时转身朝着马匹走过去。
不管重来多少次。
她都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她和沈家的仇恨无法泯然,沈泠修想要护着沈家她不会拦着,她想要对付沈家,沈泠修也不会拦着,两人矛盾又在奇妙的融和。
就在她走到马匹面前,想要翻身上马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