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菲儿悠悠地说:“你忘记这些天我们都遇见些什么了?要是这个村子里住的不是人呢?”
艾琪放松的表情瞬间僵在脸上:“大姐,别再吓我了……”
白菲儿嘲笑:“开个玩笑,瞧你那点胆子。”
在其他人打量村落的时候,桃桃的注意力落在了斜前方不远处一块石碑上。
石碑下堆满了森森白骨,那石头久经风吹日晒,残破不堪,表面蒙满了灰尘,几乎挡住了上面刻着的三个繁体大字。
桃桃走近,用袖子擦掉泥土,那字是暗红色的,虽然是刻在石碑上没有灵魂的死物,却透漏着阴森的冷意。
——迷津渡。
这一路没有刻意寻找,冥冥之中却像自有安排,桃桃最终还是站到了这里。庄晓梦曾在食尸鬼的记忆里看到,当初的初代食尸鬼就是曝尸荒野死在迷津渡的界碑下面,因此,她要找的腐烂的息壤很有可能就在附近。
她看了看脚下,全都是普通的土壤,并没有特殊之处。
虽说名为“腐烂的息壤”,但有了“息壤”二字,那到底是传说中的东西,总得有点不一样的地方吧?
白菲儿:“周玉,我们要不要进这村子看看?我有种预感,林泉和小珍就在里面。”
这村子的位置着实不同寻常,槐林出来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无论是找林泉,还是找息壤,都只能向前。
桃桃想了想,伸脚踏入了界碑之后的村落,众人连忙跟了进去。
碑界里面就是一汪静湖,众人站在湖边,离得近了,才发现湖水并不是绿色,而是一汪深不见底的血潭。
此时夕阳还未全落,余晖映至湖面,竟然融合出了一种妖艷的诡异颜色。
太阳落山得很快,几分钟后就掉到了山的另一边。
在日落后,血潭上弥漫起了一阵雾气,刚才还清晰的视野突然变得模糊,桃桃无法看清湖泊对面的景象了,她朝前走了几步,村庄的轮廓显现,但马上又被更大的雾遮掩住。
湖边杂草丛生,几乎没过小腿,艾琪差点被一个东西绊倒,她低头一看,是一只名牌运动鞋:“这鞋好眼熟啊,是不是小珍的?”
白菲儿捡起鞋子,神色严肃起来:“确实是小珍的鞋,是她生日时我送她的,她真的来过这。”
说着话,雾气弥漫的红色湖面上划来一只竹筏,筏上站了三个青年人。
众人看到他们时都愣了愣,不光是因为在这样诡异的雾里自湖面撑船而来,更是因为他们古怪的衣着。
如果说前面的村子只是闭塞,但依旧能看出和外界联系的痕迹,那这些人的衣着完全可以算得上是与世隔绝。其中两个人穿着粗布衣裤,像极了电视剧里的古装,烂得满身是窟窿。
另外一个倒是穿着t恤的,款式简单,但是同样已经破破烂烂了。
为首的青年人诧异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你们越过了大罗界?”
“我找人。”桃桃嗓子依然是破损的,只能压着气音说话。
虽然音量不大,可当她眼神望过来的时候,却叫人浑身发冷:“男人,带着只鸟。”
青年说:“我每天巡逻,从没见过外来人。”
“我没有耐心了。”桃桃举起桃夭平抵在男人的喉结上,说出了几天来最长的一句话,“要么你交人,要么我拆村。”
“等等……”青年望着她手里的剑。
明明脖子上抵的只是一把木剑,可当他撞入少女平静无波的双眸时,竟觉得有些寒颤。
“你确定你们的人进了迷津渡?这里可不是寻常地方,普通人根本过不了大罗界,就算过了也不该看见迷津渡才对……”
艾琪指着小珍的鞋子:“我们丢了三个人,她鞋子都在这,你说是不是进来了?”
桃桃果真如她自己说得那样没有耐心,她手腕下压用力,桃夭顿时将男人颈部的皮肤划开一条细口,血珠渗了出来。
“再说废话,下次割开的就是你的喉管了。”
青年人察觉到有血渗出来,身体僵硬了,他恐惧道:“没有骗你,我们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外来人了,如果你们的人真的进了迷津渡,很可能是西边的妖巫干的。”
“妖巫?”艾琪不解道,“那是什么东西?”
青年人眼里流露出恨意:“他们是一群魔鬼。”
恨意只是一闪而过,他平复了下情绪,看着众人:“总之,我们东边是绝不会把你们同伴引到这里来的,看你们的样子似乎受伤了?上筏子吧,我带你们进村去问问我爹,他会想办法的。”
白菲儿警惕道:“邀请我们进村?她可还拿剑指着你啊,你就不怕我们进去后杀了你们?”
“你们看上去不像坏人。”青年叹了口气,“至于为什么请你们进村,你听我说完就懂了。”
他指着他们身后迷津渡的界碑:“看见那块石头了吗?那里有一道结界,凡人有进无出,我们世世代代被困在这里,已经三百年了。偶尔会有外来人闯入,我们需要他们身上的东西,吃的,穿的,用的,带你们进去治伤只是交易罢了。”
“有进无出?”白菲儿蹙眉,“我们也是吗?”
青年人点头:“大可以试试。”
艾琪和白菲儿对视一眼,两人朝界碑前跑去。明明进来时畅通无阻,可从里面接触界碑时却被一道无形的墙弹飞回来,她们狼狈地摔在湖边的杂草丛中,身体差点被撞散架了,她们再爬起时,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不光是他们,崔玄一也不由自主朝桃桃身边靠了靠:“周玉姐姐,我有点害怕。”
“这叫无间之垣。”青年人说,“是邪灵死前留下的诅咒结界。”
他招呼身后的两人撑起竹筏:“天就要黑了,迷津渡是个很诡异的地方,最好不要在夜里外出,上船吧,我慢慢和你们说。”
……
天际晦暗,只剩远方一抹白。
娄锋背着昏迷的林泉从大罗界里走出来,站在了迷津渡的界碑前。
他此刻有些疑虑,按照原本的计划,是要让他们在瘴气里中毒失去意识,而后由他像以前一样,把他们一个个运到这里,可那些人不仅没有失去意识,还不知用什么办法驱散了大罗界经久不散的瘴气。
这逼得他不得不出手再带走一个人,只有这样,才能确保他们所有人都乖乖朝前走。
不过还好,虽然中途出了点意外,但最终殊途同归,他们还是进来了。
娄锋仰起头,迷醉地欣赏眼前这这神秘的暮色。
他眯着眼,晚风拂面而过,他有种倦鸟归林般的轻松和自在。
直到远处的最后一抹光坠入夜色,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迈脚踏入了迷津渡的界碑。
迷津渡的无间之垣有进无出,可现在的他已经完成了任务,他不需要再出去了。
在湖泊的另一边,几个全身裹在袍子里的人乘小舟而来,他们将船停在岸边,娄锋把背上的林泉放下来,递到他们手里。
“还活着吗?”
“当然,我只是弄昏了他,不会在外面要了他的命。”
娄锋从身上掏出一块蓝幽幽的玉片递过去,他咧开嘴笑:“十一个人,不多不少,二十年,我终于回来了。”
那些人静静地看着他,而后瓮声道:“欢迎回家。”
他们乘船而去,就着深沉的夜色,神情轻松极了。
可这夜实在太黑了,他们谁都没有看到,静躺在竹筏上的林泉,身上的暗紫色尸斑已经蔓延全身,多得快要压不住了。
……
山崖之上。
南宫尘的黑袍随夜风猎猎飘摇,他凝视着脚下的村落,眸底蕴着一抹幽深的光芒。
林泉的身体已经不能用了,所以在娄锋出手带走林泉时,他直接离体而出了。
迷津渡的大雾弥漫起来,里面的景象一一失落,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了。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他低语道,“是个好地方。”
富贵歪着脑袋,担忧地看着他。
月色苍茫,南宫尘于无人的月下站了很久,直到夜色深邃得彻底了,他才转身,朝结界走去。
富贵像被火烧了翅膀一样,飞到他面前拦住,不准他再靠近那里。
它不再像从前那样瞪大了眼睛卖萌,而是眼神中饱含了严肃、警告的光芒。
“不归。”南宫尘平静道,“命是躲不过的,非要躲,必得逆天而为。”
他拂开富贵,缓缓踏入界碑。
在他进入的那一刹那,无名的业火遽然升起,由他散乱的袍角,越燃越烈,直至将恐怖的火苗以燎原之势席卷他的全身。
南宫尘的唇角渗出了血丝,可他脚步丝毫未缓,一步步向迷雾的深处行去。
第54章
无间之垣并不是结界,是邪灵的诅咒。
“我叫柳行云, 东边的族长柳士忠是我爹,还好你们进来后遇见的人我,不然就有大麻烦了。”这个叫柳行云的青年是这些人里唯一一个穿着现代t恤的男人, 看上去确实有点族长儿子的派头。
竹筏很大,也很结实,这么多人站在上面也依然稳固。
筏底不直接触水, 而是用一种类似芭蕉的叶子给包了起来, 这叶子似乎有防水的功能, 湖水无法透过叶面浸到竹筏里。
佳诺呆呆地坐在竹筏边,她见水面下有鱼,伸手想要去捞。
柳行云厉声喝道:“别碰!”
她受了惊吓,连忙收回了手, 艾琪抱住她颤抖的肩背:“族长儿子了不起啊?她现在精神不正常, 你别吓她。”
柳行云说:“我是在救她。”
他指着四周红色的湖水:“你们以为这是水吗?这是一汪被诅咒的血湖, 湖面下也不是普通的鱼, 他们是吃死人骨长大的怨灵,她的手要敢伸进湖里, 手指就别想要了。”
艾琪迷茫道:“死人骨?”
“你们穿过大罗界的时候应该见过许多骷髅骨架吧?那玩意是西边的妖巫用秘法做出来的死人骨, 瘴气也是妖巫设下的屏障,就是为了不让外人进来发现这个地方。”
白菲儿:“你刚才也说了西边住着妖巫, 到底怎么回事?还有那道什么垣和我们脚下这片血湖, 不会真的是血吧?”
“无间之垣。”柳行云沉声说, “准确来说, 无间之垣并不是结界, 是邪灵的诅咒。”
桃桃沉默地听着, 拿衣袖擦拭桃夭上柳行云的血。
艾琪恐惧地问:“世上真有邪灵?”
“当然。”柳行云沉声说, “三百年前大邪祟时代, 数之不尽的邪祟祸乱人间,更有一位强大的邪灵无视天道涂炭生灵,为了还人间一个太平,当时的皇室驱邪司联合世上最顶级的灵师将其剿杀于此。”
“等等……”白菲儿打断他,“什么大邪祟时代?历史书上记载,三百年前明明是繁华盛世。”
“鬼神之事向来是统治者绝口不提的话题,你们的书上被抹去了那段历史并不稀奇,我今日所说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至于为什么,等我说完你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