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退一步,平日淡漠的脸上有些慌乱:“做什么?”
桃桃从他裤子上摘下一根女人的长发。
关风与下意识解释:“我没有……”
“知道知道。”桃桃兴奋地说,“要是换在别人身上我都不敢确定,但它在你身上,一定是抱着刘紫儿下山的时候粘在上的,这是刘紫儿的头发,有办法了。”
“不是抱。”关风与冷漠地说,“是拖。”
桃桃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
她坐在地板上,用朱砂画出寻物的阵法,将刘紫儿的头发和一根木枝放在阵法中央。
不一会儿,木枝缓缓转动起来。
……
卢宗平穿着保暖衣艰难地行走在雪地里。
就在几小时前,那三个蠢货邀请他一起找路下山。
他拒绝了。
开玩笑,在暴风雪山庄内他们三个已经把自己所做的事情和盘托出,和他们一路并行,难道不会有危险吗?
不说叶康人高马大,是登山老手,光是刘紫儿那个歹毒的女人就能弄死他。
他深一脚浅一脚踩在松软的雪里。
他们至今还以为是自己的冰镐和桃毛置万若娴于死地的。
可真是那样吗?
卢宗平哈出一口热气,那丑陋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畅快的,仿佛能操控一切的微笑。
是在图书馆遇见了那耀眼的女孩。
她坐在窗边,黑发白裙,半身沐浴在午后的阳光里。
她身边位置空着,是偌大的图书馆里唯一的空位。
放在平时,卢宗平对于这样一个女孩身边的位置想也不敢想。
可那天导师让他在两个小时内修改论文,他很着急,于是踌躇半天还是鼓足勇气上前问了。
出乎他意料。
女孩温柔地回答他可以,还掏出一张纸巾为他擦了擦桌子。
寒微的家境,丑陋的容貌,沉闷卑微的性子。
别说像万若娴那样光芒耀眼的女孩,就连一个普通的女孩都从未给过他任何好脸色。
他受宠若惊。
从那天以后,他开始留意她的一举一动。
她家境很好,成绩也很好
她喜欢跳舞,喜欢唱歌。
她喜欢白色,有很多条不一样的白裙子,内衣或许也是白色,因为当她穿白裙子的时候,他从来看不见她内衣的底色。
她性格开朗,又很温柔,总是能叫身边的所有人如沐春风。
她有一个闺蜜,是她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她经常帮闺蜜补习功课,督促她参加成人自考拿一个文凭,学习完还会请闺蜜吃宵夜和冰淇淋。
她笑起来好美,美得让他挪不开眼睛。
还有……她有男朋友。
那男人在隔壁大学念法律,每晚都会来找她,陪她吃饭。
她怎么能有男朋友?
卢宗平一开始气愤难过,想着再也不要像个尾随鬼一样偷偷跟着她了。
可他忍不住。
他不仅跟着她,他甚至越发地变本加厉,开始跟踪她的男朋友和她的朋友。
他想,如果能找到那男人的错处,她会不会就不再爱他了?
如果能和她的朋友做朋友,那么那个女孩会不会在她面前为他多说几句好话?
可是渐渐的,他发现她的男朋友真有问题。
那男人每晚和她依依不舍地分别后回到自己学校还会和另一个女孩牵手。
而她的闺蜜,在她面前笑得很开朗很温和,背过身却总是一脸麻木而怨毒的表情。
卢宗平心想,要告诉她才行,顺便还可以和她说说自己的心情。
可当他来到她面前之后,女孩却很惊诧地看着他,她问:“我们认识吗?”
卢宗平呆立在那里。
那对他而言,足以铭记一生的图书馆午后的画面。
日光在她身上闪耀,她如仙女般美好,她却没有丝毫的印象。
还是不要告诉她了,那一刻,卢宗平忽然恶毒地想。
但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感情,意料之中得到了女孩礼貌的拒绝。
他不在乎,即使知道她有恋人。
他还是会每天为她送上一束花。
会在她有早课来不及吃饭的日子早起半小时为她买饭。
会省下半个月的饭钱加上做兼职的积蓄为她买一根对他而言十分昂贵的手链。
会在她坐过的图书馆的桌子前趴上很久。
仿佛那木头上还有她的余温。
只要一切能靠近她的办法,他都愿意去做。
哪怕她很多次委婉地表示,她不需要那些。
她的拒绝并不让他难受。
让他难受的是,她男友看向他时那嘲讽的仿佛在看垃圾的眼神。
虽然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卢宗平能感受到,那男人心里正有一个声音在说:“你也配吗?”
她掉下冰洞那一刻,卢宗平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叶康不愿意下去冒险,他主动站了出来。
冰洞不算很黑,但冰洞很深,在上面什么都看不到。
当他身系安全绳缓缓下降时,一路看到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不知几千几万年前结成的冰晶在他眼前一一闪着淡蓝色的光芒。
棱角分明的冰花比他电视上所见的都要漂亮,洞底深处的冰水在潺潺流淌,还有她。
——她穿着橘红色的登山服漂浮在冰水的中央,并没有受伤。
她的喉咙因为过敏发不出求救的声音,但看到他那一刻目光激动仿佛看到了神明,朝他挥手。
真好,那一瞬间,卢宗平几乎热泪盈眶。
我也可以成为她的神了。
可是没过几秒,他却凝住了所有的表情。
他抬头,朝冰洞上面焦灼的众人喊道:“我没有看到她。”
在这一刻做她的神有什么用?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和别人在一起?
一朵花开得再好,终究不是他的。
那一刻,心底的阴暗疯狂滋长。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仍爱着她,但他也清楚地知道,她这辈子都不会爱他。
她会披上最衬她的白纱,和一个青年才俊、但永远不会正眼看他,根本不屑将他当成对手的男人在一起。
或许她会很幸福,但她的幸福里不会写上他。
卢宗平心想,反正我得不到,不如毁掉。
葬身于这样的冰洞之中,她会永远美丽,圣洁如初。
队员下山,之所以留下来,并不是为了等郑芝上厕所。
他只是想要亲手拔掉队长放置的标志。
他知道绝不能让她得救,不光是因为害怕被指认。
更是因为,如果她被救了起来,那么还是会被世界上的其他男人占有。
像她那样仙女般的存在,长眠于冰洞、容颜不朽是最好的归宿。
那些垃圾一般的男人怎么配玷污她?
……
卢宗平走得很累,他低头看了眼时间,晚上七点。
虽然是夏天,但雪山上很早就没了太阳,月亮也过早地出来了,只是这天上的月有些不同寻常。
他仰头,明明不是十五,一轮圆月却横亘在天幕的正中央。
月亮也不是淡黄色,而是像要冒出血水般的暗红。
卢宗平停住脚步,在他前方十米外有一棵枯萎的树。
叶子凋零,枝杈横生,一个黑袍银发的男人背靠树干屈膝坐在树上。
这男人他在暴风雪山庄见过,虽然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过话,但卢宗平对他印象很深。
这样好看的人并不多见,只是在当时那样危险诡异的地方,他没有心思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