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时候,也没人逃跑了。
天地之间竟然出现了一种诡异的宁静。
所有灵师不再奔逃,大家站在街道之上仰头看天。
躲在屋子里的市民也面色煞白地望着天际之上正在坍塌的恐怖画面。
正在有人闭眼等死的时候,一个趴在自己家阳台上的孩童指着天幕喊道:“那里有人——”
确实有人。
在几百万人的注视下,一道背生双翼的纤细身影从千米的高空之中直直坠落。
不,并不是坠落,她可以控制身体。
那是一个女孩,手中持着一柄木剑,剑尖直指一团漆黑的魔气。
在冲破蛮荒狱的边界之后,带着万钧的力量与气势,将那团魔气钉死在了申城空荡潮湿的街道上。
……
弄堂中,李小海收回了望远镜,喃喃道:“天上那个人,好像是师父……”
路结樱惊讶道:“桃桃吗?”
……
神圣净化之力裹满了桃桃的全身。
街道新抹的沥青路被她一剑插出了长达几百米的蜘蛛网般的裂痕。
而剑所指之处,那魔气似乎失去了生命力,静静地瘫软,如一滩腐烂的淤泥,无法动弹了。
这条街道上有几个灵师,他们惊愕地看着那女孩。
他们当然认得她。
——是应桃桃。
只是和从前的应桃桃不同,她往日一头乌黑的长发已经生出了半头白发。
少女缓缓从地上站起,抹去嘴角的血渍,冰冷的目光凝视着眼前那些灵师:“你们,跑什么?”
灵师们骇然地望着她,再抬头望向天际时,那原本正在快速坍塌的蛮荒狱速度竟然慢了下来。
申城,得救了?
第206章
长生的恶鬼与被人信仰的神明。
半小时前。
蛮荒狱。
邪祟从云层坠落大地之后, 天空乌云散开。
李三九踩着鸟妖的身体悬浮在弥烟罗的对面,嘴里的烟已经被凛冽的风吹熄了光芒。
桃桃飞到他身边:“师父……”
李三九火柴盒里最后一根火柴用完了,他问:“有火吗?”
桃桃太了解自己师父是个什么脾气了, 她没有多说,掏出一个打火机帮他重新点燃了嘴里的烟。
李三九属性之力虽然有火,但那火焰太凶太烫, 用来点烟只怕会直接把烟烧个干净。
“你叫弥烟罗?”李三九沧桑又漠然的眼与那紫袍中的身影对视, “记得我吗?”
弥烟罗目光正落在脚下大地之上的某一处, 听到问句才游移到李三九身上。
李三九吐出一口烟雾:“我年轻时是个混账的浪子,后来遇见一个女人,收了心,成了家, 有了一个女儿。”
弥烟罗静了静:“是你。”
李三九磕落烟灰, 不经意地瞥向大地之上弥烟罗刚才望去的地方:“看来你记得了。寂静之主体内有两个灵魂, 我想知道, 当初的事,是哪一个动的手?”
“我与崔故伶共生三百年, 是我还是她, 有什么区别?”
“你说得对。”李三九收回了视线,“当初寂静之主对我说, 之所以杀我妻女是因为与我站在了立场的两端, 那么今天的事, 我也可以做此解释, 有些债, 终究是要还的。”
他声音听起来很松快, 但只有熟悉他的桃桃才能察觉到, 他那每一个字节之下隐藏的寒意。
当年的事李三九从未对她提起, 但他每年总有一段日子情绪低迷。
桃桃知道,哪怕二十年过去了,他仍没有忘记。
李三九丢掉手中只抽半截的烟头:“桃桃,师父从未认真教过你灵师该如何,今天教你两招,学仔细了。”
“把你的帝钟拿出来,只要死不了,就往死里敲。”
桃桃摊开手,帝钟浮现于掌心。
面对弥烟罗,她所能使用的只有大道无为。
在帝钟现身那一刻,弥烟罗骤然动了。
它身体化为一道黑雾朝桃桃袭来。
同一时间,翻滚着炽热火焰的巨浪挡住了它的去路。
是李三九,他为桃桃挡住了弥烟罗的攻击。
桃桃没再犹豫,双手覆于帝钟之上。
一刹那,如同天地崩裂的浑厚钟声响起。
大道无为的钟影在蛮荒狱这片天地间化为一道道巨网,裹住了弥烟罗的四面八方。
可它是弥烟罗,身上带有世间最多的十方璞碎片。
即使分化出了无数的邪祟去侵袭人间,桃桃的钟声依旧很难对它产生实质性的伤害。
大道无为不会消耗灵力,能剿杀多强的对手全在于鸣钟人的意志和决心。
桃桃一手操控帝钟,一手拍在胸口,她呕出一口带有神圣净化之力的心尖血吐在帝钟暗金色的钟身上。
顿时,帝钟之音比刚才澎湃了数十倍,而桃桃的脸色也在急剧苍白。
——精神力、生命力飞速消耗,短短几秒,她头上甚至出现了几根白发。
李三九:“不愧是我徒弟,疯起来也和我年轻时一样。”
他唇边嘲讽:“看好了桃桃,面对无法战胜之敌并不是只有硬拼一条,拿捏住它的软肋,照样可以制胜。”
李三九背后七株灵脉浮动,转身从鸟妖背上跳了下去。
他身体穿越空中层层邪祟悍然俯冲,而他的目标——是峡谷中白骨之上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年。
在李三九做出这样的动作之后,弥烟罗反应剧烈。
它想要拦住李三九,却被帝钟的层层钟影困住,一时难以挣脱。
桃桃脑海中浮现起刚才积邪之云从北方迅速飘来的样子。
——是在李三九朝崔玄一出手时,那云层才蔓延过来的。
在李三九从崔玄一的头颅之中扯出十首噬心蛊扬言要杀了他后,弥烟罗几乎转瞬就来到了这处峡谷。
李三九说,要拿捏对方的软肋。
难道说,崔玄一就是弥烟罗的软肋吗?
桃桃又吐出一口心尖血,帝钟的钟声已经变为从前的上百倍了。
在困住弥烟罗的同时,桃桃的生命之力也在飞速流逝,由乌黑变为雪白的发丝越来越多。
继续这样下去,无非是两败俱伤。
可弥烟罗没有给桃桃两败俱伤的机会。
于帝钟的钟声与钟影之中,它魔气幻化的身体强行撕裂成了两半。
一半留在了帝钟的禁锢之内,一半借由身体撕裂那一刹那产生的冲击之力冲破了帝钟的桎梏。
——它操纵着撕裂出的一半身体,俯身朝下冲去。
李三九落在崔玄一身边:“十七岁的四株的灵师,要不是体内有一股力量护持,他吞噬生灵修炼灵脉早就爆体而亡了,只是不知道他这些年究竟吞噬了什么,身上竟然会有和寂静之主一样的味道。”
他抓起崔玄一的衣领,挥手将他甩到对面的山壁上。
嶙峋的山石擦破了少年的后背,让崔玄一原本就鲜血淋漓的身体又多了一抹血色。
他从山壁跌落下来,神志不清,呕出一口血来。
李三九伸手,崔玄一的身体如一根断线摇摆的风筝重新被他吸到了身前。
李三九再甩,崔玄一再次撞在了山壁上,后脑流下了蜿蜒的血迹。
他跌落在地。
自损脱离帝钟的弥烟罗骤然爆发出一声尖锐的悲鸣。
蛮荒狱这片天地下的邪祟得到了某种感应,集体暴.动。
它们在弥烟罗的操控下愤怒地冲向李三九,却被罗侯、霍迪等人拦住。
天空乌沉沉的,邪祟的攻势越发猛烈。
通讯器中不断传来申城的求救声,说入口的灵力网就要被攻破了。
弥烟罗的力量在十方璞的加持下本应很强,可它分出了一大半力量用以幻化邪祟攻入城市,剩余的力量之中又有一半被困在帝钟之内,撕裂的身体在层层消磨之后只拥有原身很小的一部分力量。
李三九以属性之力在天空中布下了层层火焰与浪涛,整个天空都在烈焰焚海之下沸腾。
每穿越一层火与水的洗礼,弥烟罗的身形就淡薄一分,脆弱得如同透明的玻璃,下一秒就会破碎。
“生气了?”
李三九挑眉,手腕上赤焰色的八卦焰珠断裂,颗颗珠子在空中布成了八卦的形状,飘然落向地上的崔玄一。
弥烟罗最终赶在李三九到达之前卷住了崔玄一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