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染染看着掩藏不住眼里得意之色的沈长勇,冷笑道:“沈大队长是不是打量着我是个傻子?我要偷偷开流产证明,不找跟我关系好的沈支书,却来找三番五次陷害我的大队长你?”
她这话说的确实有道理。
沈春德本就不相信夏染染会打胎,此时立刻凌厉地看向沈长勇。
当初夏染染来开证明,沈长勇把他支开这件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沈长勇叹了口气,摇头道:“沈聿媳妇儿,我实在是不明白,不就是打个胎吗?你为什么那么害怕人知道呢?但只是为了不想暴露,你就血口喷人说我陷害你,这是不是过分了一点?”
“好,大家不是怀疑夏染染到底有没有在我这里开过流产证明吗?我可以给你们看证据。”
说着,朝身边的虎头挥了挥手。
虎头得到指示,立刻跑回家。
晒谷场离沈长勇家不远,没多久他就带着一个本子回来了。
沈长勇拿过那本子,手指沾了下唾沫才翻开来道:“沈支书也知道,这些年我要是给人开证明,都会做好登记,登记后面还有当事人的签名。你们自己来看看,这个流产证明后面签名的人是谁。”
十几个脑袋立刻闹哄哄地凑了过来。
只见那有些泛黄的纸业上,确实做了详细的登记,性命、证明种类、原因,还有最后的签字——何淑兰。
歪歪扭扭的三个字,一看就是不怎么会写字的人写出来的。
“何淑兰?这是谁啊?”
“没听说过啊,我们岙口村有这个人吗?”
陈巧英冷笑道:“你们当然没挺说过了,因为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我们岙口村的,而是王家村的。她是夏染染的亲生母亲。”
沈长勇道:“流产证明只有本人和直系亲属才能开,夏染染让我开的时候,我确实有些犹豫,想要跟老七沟通一下再说。
可没想到,当天晚上夏染染的母亲就偷偷求到了我家里,我看一个老妇人对我又是哭又是跪的,实在不好意思拒绝,所以就给她开了证明,这后面的签字,也是夏染染的母亲亲手签下的。”
沈长勇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夏染染一眼,又转向一旁已经愣住了的沈春德。
笑眯眯道:“至于沈聿媳妇儿她开流产证明为什么不找你,而是找我,其实也很好理解。大哥你一直觉得夏染染和沈聿的关系很好,希望她能做个贤妻良母,乖乖在家相夫教子。但事实上,沈聿却是打算跟夏染染离婚的。”
“沈聿媳妇儿到底身体好不好,能不能保住孩子这我不知道,但反正她是不想要这孩子的,她大概是怕大哥你对她失望,所以才找上了我。你说呢?”
沈春德失魂落魄地将手中的登记册还给沈长勇,整个人都仿佛大受打击。
看向夏染染的目光中已经从原来的欣喜亲近,变成了失望。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岙口村的村民已经越来越相信了沈长勇的话。
因为这些证据一环扣一环,实在是太完整了。
就连赵红霞和朱迎春脸上也露出了慌张之色。
朱迎春却还是忍不住大声道:“大队长,就算这是染染母亲的名字,你怎么能证明这字迹就是她的呢?毕竟我们谁也没见过何淑兰的字迹?”
“我见过。”
陆广成从人群中走出来,一脸知性化的斯文儒雅:“之前我和益诚他们一起去王家村开过几次扫盲班,何淑兰只来参加过一次,但她的字迹我们是看过的,我记得我屋里还有她的作业本,不如让我看看吧!”
说着,陆广成看了夏染染一眼,嘴角轻轻勾了勾。
第209章 又是夏海棠!
沈长勇把手中的本子递过去,陆广成仔细看了一下,立刻笑道:“我确定,这是何淑兰的字迹。”
又一个钉子,钉死了夏染染去省城医院打胎的事实。
她能感觉到,村里人看她的目光都变了。
有怀疑的,有幸灾乐祸的,有痛心疾首的,也有担忧关切的。
赵红霞和朱迎春她们还在拼命为她辩驳。
“染染她娘一直都在修路,连双抢都没回来,怎么可能回来打什么证明呢?谁知道这签名是不是作假的啊!染染你快来看看确认下,这真的是你娘的字吗?”
“要不我们现在就让军子去王家村把你娘叫来?”
夏染染轻轻拍了拍已经六神无主的朱迎春的肩膀。
望向沈长勇道:“不用确认了,沈大队长既然这么有信心,想必早已把该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就算把我娘叫过来,我娘说她没签过这字,你们也可以说她是为了女儿撒谎。大队长,我说的对吗?”
沈长勇皱眉摇头道:“夏染染,到了这时候,你还执迷不悟不肯承认吗?”
夏染染冷笑道:“我没有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认?”
顿了顿,她的视线扫过在场所有人,才提高了声音道:“其实,要证明我有没有怀孕打胎,不是很简单吗?怀孕和没怀孕过的女子,在医生眼中是不一样的,尤其按照大队长所说,我刚刚流过产,身体必然会有症状。那就去把沈医生请过来,或者现在就去县医院检查一下,这样我是不是怀孕流产过,不是一目了然吗!”
沈长勇心下一沉,不由攥紧了手中的登记本。
事实上,夏海棠具体到底是怎么布局的,他并不清楚。
但如今看夏染染信誓旦旦的口气,说明她没有怀孕过的几率很高。
如果真的请沈怀民过来,或者去县医院检查,查出她没有怀孕过。
那一切算计就都泡汤了。
沈长勇下意识地看向沈友德。
夏海棠曾经给他传讯,说关键时刻会让沈友德一家配合他。
要怎么配合?
沈友德跟沈长勇对视了一眼,脸上果然没有丝毫慌张。
而是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来,盯着烈日照耀下越发显得肌肤胜雪、眉目如画的少女。
都已经被逼到这地步了,竟然也能丝毫不乱。
还能抓到漏洞,有理有据的反驳。
这样的心性胆识,真是让人嫉妒又惧怕。
沈友德已经无数次后悔,不该把这样的女人嫁给沈聿。
幸好,幸好这女人很快就要身败名裂,从他们沈家滚出去了。
“夏染染,看来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沈友德轻笑了一声,微微提高了音量道:“既然你还是垂死挣扎不肯承认,那我就让大家看一看铁一样的证据。”
说着,他朝身后的陈建国伸出手。
陈建国立刻把手中的一叠纸递到沈友德手中。
沈友德恭敬地把这叠纸交给了坐在一旁的几位长老,还有沈春德和沈长勇。
自己则依旧看着围观的村民,朗声道:“大家知道,我们是怎么得到夏染染怀孕流产的事情的吗?”
这也是正是大家疑惑的。
围观的村民们立刻支起了耳朵仔细听。
也有人忍不住观察那几个看资料老者的神情,见他们看完资料后,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心中就猜到那几张纸果然是什么决定性的证据。
只听沈友德不紧不慢道:“想必村里有不少人都知道,我二儿媳妇是县医院里的护士,昨天她随队去省城医院交流学习,那么巧,刚好就看到了一张病例。”
说着,沈友德拿起一张纸,展现给所有人看。
“岙口村,夏染染,堕胎!大家看清楚,白纸黑字,我有没有冤枉她?”
“就是看到了这张病例,我二儿媳妇连交流学习都抛下了,连夜跑回来告诉了我们这件事。我们才知道,我们老沈家竟然出了这样的丑事!!”
沈友德满脸沉痛和怒容,把手中的病例朝着夏染染的方向一丢,厉声道:“夏染染,在这样的铁证面前,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们老沈家的人在撒谎,知青在撒谎,沈大队长在撒谎,难道这省城医院白纸黑字的病例也会撒谎吗?!”
几张纸轻飘飘地飞到了夏染染面前,落在她的脚下。
她低头看去,果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还有旁边紧跟着的“妇产科”,以及下面的病例描述、治疗过程。
这年代的病人信息中很少有附着照片的。
如果只看这份病例,相信几乎所有人都不会怀疑,她夏染染去省城医院堕胎了。
这一刻,她的背脊窜起了一阵彻骨的寒意。
她没想到,为了对付她,沈友德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
布局谋划,一环扣一环。
就好像早已张开了天罗地网,就等着她跳进去一般。
可沈友德和沈长勇真的有这样的能耐吗?
她们又是从哪里得到了自己母亲的签名?
又是谁在省城医院冒用自己的身份做了流产手术?
省城医院,妇产科。
夏染染心头猛然一跳,电光火石间,突然想起了在省城医院看到的背影。
当时她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那是谁,也没有去在意。
如今却猛然记起来。
夏海棠!
那是夏海棠!!
另一幕场景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浮上心头。
那天夏海棠来自己家吃饭,吃到鱼丸的时候突然呕吐,却没吐出什么东西。
那样子,怎么看都像是孕吐反应。
夏海棠的身形容貌与自己有三分相似。
她也是最容易模仿或得到原身母亲何淑兰签名的人。
想到这里,夏染染猛然转身朝着四周看去。
果然,下一刻,她就在远处的一个山丘上,隐约看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正站立在高大的树荫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