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不怨是和他分开不久后就签了公司的，那时候纪凭语的性命还没有被人放到刀尖威胁。
虽然他和他哥隐隐觉得有点不对，但都没有多想，毕竟法治社会，只是说平时注意点小心点了。
所以那时候他和凉不怨还有一点微弱的联系，不过都是忙里偷闲。
因为凉不怨是真的很忙，无论是母亲的病还是他新的学业，这些都让他不得不不停奔波。
凉不怨当时是十七岁，十七岁签了公司，那时纪凭语还不懂，后来回首看，可以看得出来对方在凉不怨身上倾注了多少资源。
纪凭语问过江子西，如果是他，得是什么合同才能这么捧。
江子西说只需要两点，一这个艺人有本事。而凉不怨显然满足第一条。
但第二条是签了很长的时间，也就是业内所说的「卖丨身丨契」。
所以等凉不怨挂了电话后，纪凭语就把话问出来了：“你合同签了多少年？”
凉不怨把手机放好，没有瞒着：“四十年。”
纪凭语：“？”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凉不怨：“多少年？”
凉不怨还没开口，纪凭语就不住道：“不是宝贝儿，你疯了是吗？跟人签四十年？你十七岁签那不得到五十七岁合同才结束？”
“纪凭语。”
凉不怨也是很久没有见过纪凭语这副模样了，哪怕开头那个虽然本意是嘲讽但却让他难免紧了呼吸的称呼又冒了出来。
他看着他，心里说不出是无奈还是满足更多：“你不知道吗？”
纪凭语：“什么？”
“我签的娱乐公司背后的老板和你哥关系很好。”凉不怨顿了顿：“不过你哥也没让他跟我说，是他告诉我的。”
纪凭语很聪明。
说到南界再说到和他哥关系很好，他瞬间就想起来了南界最大的巨头：“荣哥？”
凉不怨应声。
纪凭语是真的有点懵了。
因为纪亭晚没跟他过这事。
而且他完全没有想到他哥还会继续出手帮凉不怨……
难怪凉不怨那天说他很感谢他哥。
凉不怨：“我以为你知道。”
纪凭语默然两秒：“荣哥做生意和我们不太一样，他手底下有很多公司都不是挂他的名字，但收钱是他……解释起来很复杂，但我的确不知道他手底下究竟都有哪些。”
纪凭语在心里说，毕竟那是他朋友的对象，他知道那么多干嘛？
那也是个醋精好吗。
纪凭语本来还想说一句，就算这样他也不该签四十年。
四十年太长了，万一有什么变故呢？
“别担心。”
凉不怨稍弯眼：“你想的问题大概不会出现。”
纪凭语看他，就听凉不怨说：“用潘怀的话来说就是，因为我是公司最大的摇钱树。”
这话倒是真的。
纪凭语之前查过那家娱乐公司，虽然也有不少其他的艺人，但大多都不温不火，而且绝大部分都是演员，那种埋头演戏的。
最赚钱、流量最大的，那真的就是凉不怨了。
可就算是如此，纪凭语只要一想到凉不怨跟别人签了四十年，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
大约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凉不怨停了两秒后，又说了句：“我的合同条款也很自由。”
纪凭语第一时间还是没说话。
于是凉不怨干脆道：“我可以解约。”
他语气一如既往平淡，好似这话说出来根本就没什么。
也就是这样的态度，让纪凭语心里那点不虞消散了太多。
他终于重新恢复笑容，轻勾着嘴角捏了下凉不怨比他还严肃的脸：“不用。”
他只是有个不太确定的猜想。
而如果猜想是真的……
纪凭语顺势捧着凉不怨的脸，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轻吻。
回头见到他哥问了再说吧。
.
纪亭晚是喊他们一块吃晚饭。
本来是想吃中饭的，但是那天纪亭晚的老婆，陆宋正好中午临时有个交流会，所以最后他们改期晚饭。
司机依旧是凉不怨兼任，到那时，纪凭语率先看见了在院子里玩秋千的纪摇月。
纪凭语还没说话，纪摇月就敏锐地捕捉到他来了，高兴地跳下秋千，忙不迭地冲他跑来，口里还喊着：“小叔！”
纪凭语蹲下身，冲她张开手，由着小小的纪摇月一把扑进他的怀里。
纪摇月抱住纪凭语的脖子，高兴得不行：“爸爸说小叔今天要来，我特意穿了妈妈给我买的新裙子。”
她松开纪凭语，示意纪凭语看：“好看吗？”
纪凭语笑笑，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尖：“好看，我们小月儿穿什么都好看。”
“我不小了小叔。”纪摇月认真道：“我现在也是可以带弟弟的大姐姐了！”
纪凭语顺从道：“是，小月儿真棒。”
他顿了顿，示意纪摇月：“小月儿有没有喊人？”
纪摇月仰起头来看站在纪凭语身后的凉不怨，眨巴了下眼睛“叔叔你好。”
凉不怨是不擅长应付小孩子的类型，所以他只嗯了声。
纪摇月却不为此气馁，反而是紧张兮兮地问：“小叔，我可以问这个叔叔要个签名吗？思思超级喜欢他！”
纪凭语站起身来：“你不仅可以问他要签名，你待会还可以和他拍合照。”
纪摇月登时高兴地蹦起来：“耶！太好啦！”
纪摇月蹦蹦跳跳地领着他们进去，纪凭语和凉不怨走在小朋友后面，纪凭语伸手勾了下凉不怨的手指，惹得凉不怨反射性地握住。
纪凭语偏头对上凉不怨看上去沉静的视线，轻声问：“紧张？”
凉不怨没有瞒着：“嗯。”
他上一回面对面见纪亭晚，也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纪亭晚才满三十岁，看上去像是个成功精英，却满脸疲惫地捏着自己的眉心，和他开口说每一句话都像是斟酌过，不仅小心无奈，还把那点气闷藏得很好。
和纪凭语一样，纪亭晚也是个很好的人。
他们说话间，纪摇月打开了门，结果门一开，就正好碰上来玄关拿东西的纪亭晚。
纪亭晚在家穿着休闲装，有着和纪凭语有几分相似，但给人的感觉大不相同的面容。
他扫了两人挨在一起的手，没有说什么，纪凭语和凉不怨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纪凭语：“哥。”
凉不怨：“亭哥。”
纪亭晚颔首，又落在凉不怨提着的袋子上：“来吃个饭而已，下次不用带东西来了。”
“放心，不是给你送的。”纪凭语轻车熟路的从柜子里拿出拖鞋，一双给自己，一双给凉不怨：“上回嫂子说想买的书一直没货，我和凉不怨往一家小店子跑了跑。”
听到这话，纪亭晚又酸了句：“反正我就是局外人。”
“你能不能别每天都这么傲娇。”纪凭语一时无语，但还是说：“也给你带了点香海的特产。”
纪凭语补了句：“不是海鲜。”
纪亭晚不吃海产品。
纪亭晚这才高兴：“晚饭我们打火锅。”
他顿了顿，看向凉不怨：“你有什么想吃的吗？待会让人送食材。”
凉不怨：“都行。”
他微停，望着十分平静的纪亭晚，到底还是说了声：“谢谢。”
“谢什么。”纪亭晚略微有些别扭：“以后都是一家人。”
凉不怨垂着眼应声。
纪亭晚看着他这副冷淡却诡异乖顺的模样，纪家人骨子里的天性到底还是被激发了。
尤其纪亭晚每年都会问问他那位朋友荣荀，问问凉不怨的情况。
这些年来，无论什么节假日，凉不怨不是跑通告就是一个人在公司宿舍过。
对于他来说，从她母亲病倒在床上的那一刻起，家的温度就彻底消散了。
纪亭晚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道：“今年中秋也过来一起过吧。”
凉不怨还没说话，纪凭语就玩笑道：“只有今年中秋吗？”
纪亭晚瞪他，但眼里全是宠溺：“这就是你俩的家，想回就回，怎么还要挑日子？”
凉不怨听着，攥着纪凭语的手不住收紧。
纪凭语回握住他，一边跟纪亭晚「抬杠」，一边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了凉不怨。
纪凭语真的就像是凉不怨的全世界。
他回来之前，凉不怨什么都没有。
他回来之后，无论是什么，凉不怨都重新拥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