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季青琢只是抿着唇,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却将他的视线吸引过去,这如丝线般的目光亦连接着心口,扯了扯,忽地有些疼。
沈容玉陷入无意义的思考中,知道季青琢在乔曙长老的指导下包出了第一个饺子。
她捧着它,递到沈容玉面前,问道:“小玉师兄,好看吗?”
沈容玉低眸看了眼这奇形怪状的饺子一眼,即便他能面不改色睁着眼睛说瞎话,但这“好看”二字是死活说不出来了。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启唇,在季青琢小心翼翼、略带期待的目光中,慢悠悠说道:“琢琢,还有进步的空间。”
季青琢没听出沈容玉的弦外之音,她开心地将这个丑饺子放在案上,倒是包着饺子的乔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容玉,你可别说她。”乔曙笑着说道,“你要不要也来试试。”
沈容玉也开始包饺子,他也不会,但他没有季青琢的手这么笨,这姑娘似乎所有的能力都汇聚到她的脑袋里了,至于这四肢,只能说还能动就是个奇迹。
很快,他抱出一个像模像样的饺子来,放在案板上,季青琢看了,有些羡慕。
“小玉师兄,你喜欢吃饺子吗?”季青琢问。
“能吃就行,谈不上是否喜欢。”沈容玉回答。
乔曙长老抬眸看了沈容玉一眼,他知道,沈容玉曾经所在的东山皇族是很传统的一脉人族,每逢年关,那皇宫里就会包饺子庆祝新年,如今这家族覆灭,他应当也很久没吃饺子了。
最后,沈容玉包出的饺子还不错,倒是季青琢包的实在让人没眼看,乔曙将所有的饺子都下了锅,投到滚水之中。
“这修仙界,已经很久没有过年的习惯了,不过……快冬日了。”乔曙长老感慨道,“你们也要离开玄云宗了。”
吃饺子的时候,乔曙问了沈容玉一个问题:“容玉,断红是让你去追踪那邪恶气息的下落吗?”
“是。”沈容玉颔首应道,“现下门中长老腾不出手来追踪此事,地脉鬼气催生的邪魔依旧在此界各处肆虐,便只能将这个任务交给我。”
“你若带着青琢一起离开玄云宗,可要保护好她。”乔曙长老笑道,“我给了她一个追踪邪魔的小法宝,她可以依靠这小法宝来追踪那些不太强的邪魔。”
低等的邪魔很难掩藏自己的气息,所以容易被这些小法宝捕捉道。
“嗯,在路上可以顺带领着她一起。”沈容玉应道。
他们在说着话,季青琢则默默地低头吃饺子,她没好意思把自己包的那些丑饺子给别人吃,所以自己装了满满一大碗的丑饺子,一个人吃着。
她包的饺子皮厚馅少,其实不太好吃。
沈容玉低眸看了眼她面前的碗,只将她的碗拿了过来,把自己的推了过去。
“跟你换换。”沈容玉说,他低头咬了口季青琢包的,确实口感不太好。
季青琢看到沈容玉碗里都是他自己包的,她的两根手指按在碗沿上,推了回去:“小玉师兄,我包的不好吃。”
沈容玉闻言,只低眸看了她一眼,语气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看来琢琢不想吃我包的?”
季青琢当然愿意尝尝他包的,所以她也没再反驳,只捧起沈容玉的碗,慢慢吃了起来。
此时夜幕降临,黄昏已过,湖边竹制长廊下的风灯已亮了起来,被渐凉的秋风吹着,光影摇晃。
乔曙长老随便吃了几口,便托腮看着他们,他无奈笑道:“容玉,是谁一开始说那昙花难养的?”
沈容玉的眸中薄冰之下的眸光深邃,他含着笑说道:“难养是难养,但养起来,确实有趣。”
作者有话说:
乔曙:当我不存在是吧?让我吃狗粮是吧?
第70章 70%
季青琢在闷头吃饺子, 她想到了自己在修炼空间里看到血海之下的仙昙。
沈容玉想养的,是什么花呢?
但不可能是她。
季青琢有的时候很冷静,她不会被沈容玉的表象所迷惑——因为到目前为止, 系统只解锁了第一阶段的功能,这说明沈容玉对她的好感度,或许只是停留在初识阶段。
她又低头,往嘴里塞了一口饺子, 沈容玉包饺子的手艺不错,皮薄馅多, 比她自己包得好多了,而且他包饺子的习惯与乔曙不一样, 他会将饺子的两侧粘合起来, 这样这饺子就会像一枚元宝。
他们吃了很久, 等到离开时, 孤月已悬挂天际, 秋风萧索,拂开如镜水面, 将枯黄的叶吹落,落至水面上,荡起涟漪。
“琢琢,回去了。”沈容玉将伞伞旁的葬雪剑拿了起来。
“好。”季青琢抱起了自己的伞伞。
沈容玉感觉到了她温暖的体温, 柔软的身躯贴了上来, 她抱伞伞, 抱得很紧。
他的身形一颤, 对季青琢说道:“你若是不用这把伞, 可以将它收到你的小荷包里去, 不用一直抱着。”
类似的话, 他已经对季青琢说了很多次,但她总是不听。
“小玉师兄,我这么抱着就好。”季青琢踏上了他的葬雪剑。
沈容玉低眸看了她一眼,她的表情依旧是平静木讷的,眸光悠远,看着远处的风景。
季青琢来白水岛这么久,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改变,她还是如此。
沈容玉在葬雪剑飞行之时,握住了她的手腕,季青琢的手自然垂落,她竟没有脸红,似乎适应了他的触碰。
好吧,她还是有变化的,例如现在面对他,没有最开始那般害羞了。
沈容玉想到了乔曙长老种植的含羞草,那植物被逗多了,也不会再合拢草叶了。
这或许就是一种习惯,他就是她的习惯。
沈容玉握着她纤细手腕的大掌攥紧了。
季青琢扭过头来问他:“小玉师兄,做什么?”
在葬雪剑上,可不能修炼。
“上发条。”他说。
今日季青琢来明心湖的时候,驭使伞伞耗费了一些法力,她自己没什么感觉,但沈容玉察觉到了。
有丝丝缕缕的灵气自两人肌肤相贴的地方沁入季青琢的经脉,沈容玉可以控制吸收灵气的多少,而他此次刻意放缓了吸收灵气的速度。
——因为他想多牵着她一会儿。
季青琢在回味今晚那顿饺子的味道,直到沈容玉开口问她话,将她的思绪拉回。
“琢琢,为何要来玄云宗?”他其实是第一次问季青琢这个问题——即便她来这里的这个举动,确实奇怪,因为季青琢与这里的修士们格格不入,她不像是愿意追求修炼之道的人。
她对生死都如此看淡,又怎会追求修炼带来的长生与无穷无尽的力量呢?
季青琢不会说谎,于是她沉默着,只嗫嚅着唤了声:“小玉师兄……”
小玉师兄,就是沈容玉,沈容玉就是她来玄云宗的原因。
她又如何真的说出这个原因来?
但偏偏,沈容玉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话:“因为我?”
他知道季青琢不会说谎,所以,原因就是他。
季青琢扭过头来,她看着沈容玉的侧脸,视线落在他秀气的鼻尖上。
她只能答“是”或“不是”,又或者是……表达默认的沉默。
这对于沈容玉来说,他是否就是一开始就带着目的去接近他?
季青琢沉默不语,她只是眨了眨眼。
“既然因为我,又为何躲我?”沈容玉心知肚明,每一次与季青琢的接触,几乎都是他主动。
季青琢第一次主动找他,是因为那头驴。
她第二次扑向他,那日月夜下,她推开门,视线触及他,眸中满是惊讶——她不知道他在这里。
这个问题,季青琢倒是能回答:“小玉师兄,我怕人。”
沈容玉想,那可真是巧,他不是人。
他紧握着季青琢的手慢慢往上移,指尖掠过她纤瘦的手臂线条,直至来到她的脖颈侧旁,指尖悬停在她耳下,并未触碰她的肌肤,她的发丝被风吹起,缠绕在他指端。
沈容玉眸中,杀意陡现,季青琢的存在太奇怪,令他有一种秘密被揭露的不安,面对这样的存在,自然是杀了,才最干脆利落。
他屡屡动了杀机,却每次都没能成功。
这一次,当然也——
“你知我是谁?”沈容玉的指尖落了下来——在准备杀她之前,他居然怕吓到她,那指尖并未攀上她的脖颈,踌躇着不知落到何处去,最终只留在她精致小巧的耳垂上,轻轻地捏了一下。
季青琢的耳垂是敏感的,她瑟缩了一下,并未躲开。
她当然不知道沈容玉是谁了,反派,做过坏事的都叫反派,然而沈容玉的过去她一概不知,他是为何与地脉鬼气有关系的?又是为何对整个修仙界下此毒手?他是人是魔又或许是别的什么?
季青琢都不知道,她对此也不感兴趣。
但是她不知道,沈容玉先她一步,对她感兴趣了。
她启唇,对沈容玉说:“小玉师兄,我不知道。”
沈容玉捏着她耳垂的手放下了,季青琢有一个优点,她从不说谎,所以这一句,也是实话。
他想起了自己最开始问季青琢问题的初衷,他想知道她从何处来,她又究竟是谁。
对一个人产生好奇,对沈容玉来说,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他又陷入无端的思考循环中——他本该把她杀了的,但这么一块木头,杀了或是留着,又有什么区别?
季青琢发着呆,她不知道沈容玉心中的所思所想,她与他走下葬雪剑,不看天上的月亮,便看林间的枯叶,反正就是不看他。
她觉得自己的思维有的时候很空,因为她没有欲望,也不会对什么东西产生兴趣,以前毛毛和又又还在的时候,她会思考明日这两个小家伙要吃些什么东西。
季青琢不会去想沈容玉明日要吃什么,因为他自己会吃。
沈容玉终究还是问了他最好奇的一件事,从明心湖的月下竹屋憋到白水岛,他甚至不能像乔曙长老一样坦荡问出好奇的问题。
“琢琢来玄云宗之前,都在做什么?”他温声问道,只牵着她的手腕,领着他往自己的小院走去——灵气早已恢复好了,他还未松开手。
“在城镇里打工,帮药房里的老板算账。”这确实是季青琢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做的事,刚绑定系统的时候,玄云宗尚未开启升仙大会,她就自己在凡人的村镇里谋生,做了一个月的账房先生——这个活儿可以留给她很多摸鱼的时间,因为那些账她很快就能算好。
她不缺谋生的手段,不然她一开始连买下毛毛的银子都没有,所以她自己一个人居住在偏僻的某一处,直到老去这样简单的愿望,也可以轻易实现。
沈容玉闻言,轻声笑了,他知道这是季青琢能做的活儿。
“再之前呢?”他没问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便继续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