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江不悦:“聘礼都下了,请柬也送了,如今全天下都知晓他们要成亲,突然取消婚约像什么话!”
“修仙界又不像凡间那般规矩众多,取消婚约什么的……也是常有的事,再说事情还未确定呢,说不定他们只是一时置气,”辛月说着,殷切地看向萧夕禾,“夕禾,你快解释,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谢无言也立刻看过来。
萧夕禾静了半晌,问:“魔尊呢?”
“他在龙溪殿,”谢无言回答完又催促,“先别管他,跟我们说说是怎么回事,若是他小子犯浑,本尊定会为你做主。”
萧夕禾抿了抿唇:“我能先见见他吗?”
谢无言急了:“你先解释……”
“见见见,你快去吧,也不急于这一时。”辛月忙道。
她都这么说了,谢无言也只能叹了声气:“去吧,若有误会就赶紧解开,魔界虽不拘小节,可颜面还是要的,这婚约能不取消就别取消。”
萧夕禾勉强笑笑,转身便离开了。
魔宫明明一如既往的安静,她却觉得哪哪都是喧嚣的,吵得她耳膜阵阵发疼,直到推开龙溪殿的大门,世界才倏然清净。
殿内,谢摘星一脸平静地看着她的方向,显然在她进门之前,便已经察觉到她来了。
萧夕禾深吸一口气,局促地走到他面前,问:“一定要取消婚约吗?”
谢摘星还是静静看着她。
“……如果说,我以心魔发誓,以后会更加爱你惜你,此生不变,你还要取消吗?”萧夕禾鼓起勇气问。
谢摘星眼眸微动:“不要拿心魔做这种事。”人人谈之色变的东西,她就这么随意挂在嘴边,实在不像话。
萧夕禾眼圈泛红:“可不这么做,你又怎么才能相信我对你的心意?”
“我从未怀疑你对我的心意。”
“你只是怀疑我不够爱你。”
两人说罢,同时沉默了。
“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与你在一起并非只是为了责任?”萧夕禾问。
谢摘星垂下眼眸,避开她的视线。
萧夕禾苦涩一笑:“估计怎么都不会信了。”毕竟她一开始,的确是抱着对他们父子负责的心思,才会答应与他成婚。
除非从一开始就没有这个孩子,他可能才会信她的真心,可事实就是孩子已经存在,一直在。萧夕禾想到无法证明,不禁心生绝望。
半晌,谢摘星突然问:“你还记得初见之时的我吗?”
萧夕禾愣了愣,蓦地想起当时的他,从容,悠闲,慵懒,率性随心,即便被困在背阴谷中,被昆仑派那些外门弟子羞辱,也始终淡定矜贵,丝毫不显狼狈。
那时的他,危险又迷人。
“你还记得初见时的自己吗?”谢摘星又问。
萧夕禾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我记得很清楚。”谢摘星想起往事,眼底笑意渐深。
那时的她像个小傻子,一腔孤勇冲进背阴谷,整日缠着他求解毒,他还是第一次知晓,原来无知无畏和胆小惜命两种特性,竟然能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而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她与从前似乎并无不同,可他却清楚地知道,从前横冲直撞的小姑娘,如今面对他时总是忍不住紧张焦灼,一言一行都透着小心,生怕哪句话惹他生气。
他明白,她会变成这样,与自己脱不了干系。
“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但还是到此为止吧。”他无奈道。
他没有说太多,萧夕禾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深吸一口气,眼圈渐渐发红:“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我就不缠着你了。”
谢摘星垂眸不语。
“……如今全天下都知道我们要成婚,贸然退婚只怕惹人非议,不如将错都推给我吧,尽可能保住你与魔宫的名声,”萧夕禾听见自己的声音格外冷静,“我一个小小医修,谁也不认识,改个名字便将是非都抛下了,不算什么的。”
谢摘星总算看向她,萧夕禾却在他之前开口:“就这么决定了,你先休息,我会给长辈们一个交代。”
说罢,她不敢看谢摘星的眼睛,急匆匆往外走,只是走到门口时,又猛地停了下来。
“谢摘星。”她回头。
谢摘星清浅地应了一声。
“你生产那日,我能来吗?”她说这句话时,语气都轻了。
谢摘星不语。
“……我不跟你抢孩子,只是我有鹿蜀血脉,应该能帮上忙。”萧夕禾声音轻颤。
谢摘星扬唇:“好。”
“……谢谢。”萧夕禾说完,便离开了。
独自出了龙溪殿,没走多远便遇上了林樊。
林樊显然是专门等她,看到她连忙迎上来:“怎么样,说清了吗?”
“说清了。”萧夕禾回答。
林樊松了口气:“那就好,我就说夫妻没有隔夜仇嘛,再怎么吵架也不能……”
“我们决定分开。”
林樊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瞬间没了声响。
萧夕禾倒是淡定,只管往正殿的方向走。
一直到她走出好长一截路,林樊也急匆匆追上去:“他怀着孕情绪不稳,偶尔冲动也是正常,你不要放在心上……”
“这次是我们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你不用再劝了。”萧夕禾勉强笑笑。她先前一直不死心,直到他问她,是否还记得他从前的模样,她便知道自己该放手了。
这段感情里,她从来不觉得委屈,却怕他受委屈,想来他也是一样。
从他怀孕开始,她便失去了证明自己爱他的权利,因为不论她如何做,他都会疑心是因为孩子,是为了负责。
所以就这样吧,散了之后,他不必再不安,说不定反而会快乐点。
“等他生产的时候,你一定要提前叫我。”她叮嘱林樊。
林樊一脸复杂地看着她,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萧夕禾抿了抿唇,独自一人进了正殿。
又一次出现在长辈们面前,她淡定了许多,平静地将取消婚约的事说了一遍。
“聘礼还是留下吧,就当是对魔尊的补偿,虽然……”萧夕禾笑笑,“可能不太够。”
几位长辈看着她泛红的眼圈,几次欲言又止之后,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一日后,婚约取消的消息传遍了仙魔两界。
万年平静的修仙界如炸开了锅,每个人都在议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刚递出请柬的两家又终止婚约,一片猜测中总有那么几句不堪入耳的,隐隐指向萧夕禾。
而这些流言没有传播太久,便被魔界兵将强行镇压了,谢无言亲自出面表示,婚约虽然取消,但与药神谷的情谊不减,谁若因此欺辱药神谷,便要做好承受魔宫怒火的准备。
那些本想借此机会踩药神谷一脚的仙门,闻言也只能作罢,修仙界热闹一阵后,便鲜少有人再提这桩只存在了几日的婚事了。
“谢无言他们还算地道,没有将咱们推到风口浪尖上。”柳江叹了声气。
辛月无奈:“可不就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竟会为夕禾说话。”
“你说他们好好的,怎么就……”柳江话没说完,突然脸上堆满了笑,“夕禾来了啊,吃饭了没?若是没吃就让你师娘给你做点。”
萧夕禾眨了眨眼:“吃过了。”
“那便好,”柳江笑呵呵,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包灵药,“你快突破了吧,为师近日出去寻了不少好东西,有抵御雷劫的法器,有快速复原身体的灵药,你且随身带着,时刻准备迎接突破的天雷。”
“谢谢师父。”萧夕禾将东西接过。
柳江笑笑:“没事的话,你就回去休息吧。”
“好。”萧夕禾点了点头,乖乖离开了。
柳江轻呼一口气,扭头问辛月:“我方才不算奇怪吧?”
“……你说呢?”辛月无语完,突然想到一件事,“你哪来这么多好东西?”
柳江眼神游离。
“不会是……”辛月猜到什么,顿时叹了声气,“这些小年轻想什么呢,都这般放不下了,何苦还要折磨自己。”
“想什么,就仗着年轻,作呗。”柳江轻嗤。
离开的萧夕禾没有听到两人对话,将柳江给的东西小心放好后,便去晾晒草药了。
与谢摘星分开之后的日子,她依然像从前一样晒药读书修习医术,除了偶尔会觉得空落落的,其他的似乎一切如常。
可见失恋也没那么难熬。
萧夕禾伸了伸懒腰,正要继续干活,柳安安一溜烟地跑了过来:“放着我来!”
“我自己来就好。”萧夕禾无奈。
柳安安一把抢过草药:“不行,我来!”
萧夕禾刚要说什么,许如清也出现了:“你就让她做吧,她现在拿你当瓷娃娃供着呢。”
“大师兄!”柳安安见他哪壶不开提哪壶,顿时急了。
萧夕禾哭笑不得:“我哪有那么脆弱,这不是都好好的吗?”
“真的?”柳安安小心翼翼。
许如清拿扇子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假的,赶紧干活。”
柳安安撇了撇嘴,但还是手脚麻利地开始工作。
许如清勾起唇角,也没打算让萧夕禾闲着:“许久没吃你做的菜了,不知今日有没有机会吃个八菜一汤。”
“当然有。”这段时间大家都小心翼翼地哄着她,好不容易来个使唤她的,萧夕禾顿时高兴地答应了。
许如清挑眉:“还不快去?”
“这就去。”萧夕禾笑着跑进厨房,四下巡视一圈后开始备菜,正忙得热火朝天时,打开角落的柜子便瞧见一碗带壳的板栗,她瞬间愣住了。
柳安安进来时,就看到她盯着板栗发呆,于是好心解释:“前段时间我在墙角捡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季节竟然能有板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