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澹台老夫人开始说和亲公主的时候,他左右执一子落在边角,然后也想起了宁安公主。
宁安公主是陛下的三公主。当时,他还见过她呢。
他年轻的时候就跟着陛下,陛下的孩子们,他也是看着长大的。三公主是陛下的第三个女儿,当时公主里面,就活了她一个人,刚生出来的时候胖嘟嘟的,陛下还笑着说,这般胖,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
又说,“依朕看啊,还要朕多多费心,才能给她找一个好夫婿。”
澹台思正就笑着道:“那便只能陛下多多费心了,臣的名声不好,要是臣去说媒,更要嫁不出去了。”
陛下就哈哈大笑,亲自抱着三公主,给了封号,叫做宁安。
宁安公主见人就笑,见了他也笑。后来他年岁越来越大,脸也越来越没有笑容,整日里沉着脸,别人怕他,宁安公主却不怕。
她还是见了她就笑。
陛下曾经说,他给她取错了名字,应该叫笑笑才好。
宁安公主便有了个小名,陛下私下里就唤她笑笑,笑笑长,笑笑短,让她成为公主里面最快活的。
后来,和亲的命运给了三公主。
当时,澹台思正就一时间没缓过来。他很清楚的看见了她的命运,但是这是朝廷的决定,这是陛下的决定,也是他一手推成的。
作为臣子,为了君王的稳固,为了党派的胜利,他们必须要无所不用。宁安公主的出嫁没有牵扯到太多的人,她是自愿的。
她说,“女儿们中,独我的年岁最合适。且父皇平日里最疼宁安,其他的姐妹们都不如我,要是这时候我退却了,那女儿算什么呢?白白枉费了父皇的疼爱。”
当时,澹台思正就站在旁边听,她说,他们这些人听。
但是谁都懂得,这些都是借口,选宁安公主,只因她是嫡出的,能代表大秦最大的诚意。
大金在信上拐弯抹角,说的也是这个意思。
但那是嫡出的公主啊,是陛下最喜欢的女儿。
她自小就被皇帝教养,难道不知道这后面的意思吗?她懂,她选择遵从规则,然后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澹台思正还记得,从那天开始,她的笑容里面就带着忧愁了。
她在临出嫁前,还特意笑着喊了他一句,“澹台伯父,您可一定要对澹台伯母好啊,有时间就给笑笑写信,笑笑会想你们的。”
她说,“若是有生之年能回来,我还想看看您,您可,您可一定要活着。”
瞧,这丫头什么都明白。她也明白他这把刀,要是一个不小心,便也活不成了。
澹台思正闭上了眼睛。
他手里的棋子捏在手里,怎么也放不到棋盘上。
笑笑啊……那颗棋子,在大秦的棋盘上,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出局了。
消香玉陨。
这些日子沈怀楠闹出了事情,他一点也不关心,他一直都在想笑笑。
笑笑,永远也笑不出来了。
她的尸骨将要被送回来,听闻这是她唯一的愿望。
他悄悄的叹气一声,喃喃了一句,“落叶归根,落叶归根啊……魂归来兮,魂归来兮。”
他还活着,一把老骨头了,还活得好好的。她年岁轻轻,却病死在了大金。
她的父皇,她所挂念的人,都没能看见她的最后一面,也看不到她的尸体。
从大金送来,想来都腐化了。
澹台思正将一颗棋子落在棋盘上,又喃喃一句,“他们还需要一位公主。”
死了一位公主,他们便还需要一位去替上。
作者有话说:
因为马上要写男女主成长三观了,我一定要强调下,奸臣,奸臣,他其实是某个党派的问题,为了党派的胜利,他做出来的事情,不是伟光正男主做的。
就好像澹台思正一样,他不会因为喜欢笑笑公主,就设计换个其他的公主去大金,或者坚持不和亲,不会的,他的利益永远跟统治者和自己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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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质子不更加能体现出真诚么?”
澹台思正在一边下棋回忆, 澹台老夫人却在跟折邵衣说和亲的根本。
“不敢打。”
折邵衣懂,无论是为了天下百姓的安危,还是上位者的利益, 嫁一个公主,便能维持两国之间的表面……这可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澹台老夫人虽然在笑,却也想起了宁安公主。那个曾经在皇宫里面也活得鲜亮的姑娘, 在临走之前还说要常写信回来, 却去了十年,从未有过只字半语送回来。
她是怨恨上大秦了吧。
她终究是怨恨上了。
郁郁不得治而终。短短一行字, 把她的十年写尽了。
澹台老夫人就想, 她临死前,想要回来看的,应该只是大秦的故土, 而不是大秦的故人。
她在寒冷的大金呆了十年,想要回来暖和暖和,却不是为了让她们这些故人在她的坟前流泪的。
谁也没资格哭上一哭,她当年被送出去, 是所有人都同意的。
尤其是陛下。
陛下啊……陛下已经多日没有出宫闲逛了。
澹台老夫人回神, 见折邵衣还在哪里想,她叹息一声,“你明日便不要来了,去东宫里吧,这时候, 太子妃应该会告诉你和亲更多的事情。”
折邵衣呆呆的啊了一句, 不明白其意, 但是她自来听话, 便点了点头,“待会儿,我便让人给我递话进去。”
澹台老夫人点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想法,你若是问我,我便觉得,和亲是可行的。公主……享受了天下的供养,她也该为天下人做事。大金和大秦联姻百年,倒是安稳的很,要是大秦突然把这规矩破了,大金怎么想?”
“不仅是我大秦给大金送公主,还有大金送公主来大秦,人人都歌颂联姻的公主,她们受到了最高的礼遇……”
她笑着叹气,“这……这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我们只能遵守,只敢遵守,陛下尊一个稳字,我们也不敢挑起战争。”
“当时,我们谁也没觉得错,就是今日,即便宁安公主死了,我们也并不觉得当初的做法有错。”
但是,她们都老了。她们即便当年叱咤风云,也跟不上孩子们的念头。她也算是开明通化的人了,但跟太子妃相比,她还是显得有些呆板。
未来这大秦的天下不是她的,而是年轻人的。那这种问题,在有分歧的时候,不如去听听年轻的念头,总比她这个老骨头好。
折邵衣见她神色有些哀伤,轻轻地问,“先生,您见过宁安公主吗?”
澹台老夫人被问了这么一句,便也笑不出来了,她回忆往昔,终究叹息一声,“何止见过。她刚生出来的时候,我曾经抱过她,她的母亲,也就是已故的昌乐皇后,刚生出公主的时候,她那时候还没有去世,偏要让我抱抱她,说我是有福之人。”
“有福之人……我自己虽也觉得自己有福气,但是要去抱她,还是吓了一跳,最后慢慢的问了一句——我说,娘娘,我没有子嗣。”
昌乐皇后便笑起来,“我说你有福气,你便有福气,我想要这孩子啊,像你。她要是有你一半果敢,智慧,我便也放心了。”
澹台老夫人回过神,端起茶杯,轻轻地道:“宁安公主刚出生的时候一直不笑,但到了我的怀里,就开始笑了。”
折邵衣便知道自己问错话了,这何止见过,这是有深厚情谊的。那宁安公主死了,澹台家两位老人,也算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总该心里不好受的。
她却偏偏要说这个!
澹台老夫人摆摆手,“你不用自责,我心里有数。我……我也不愿意哭,此时笑一笑,倒是她喜欢的。我们这些人,哪里敢为她流泪,我这张老脸,也不敢上她的坟。”
折邵衣便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澹台先生第一次流露出这种脆弱的神情。但她确实是没有眼泪的。
折邵衣被她叫回去了。
沈怀楠来接他,手上还绑着白纱呢,一路上遇见不少人,只要是熟悉人,他就上前打招呼。别人就会问一问,沈怀楠便摆摆手,道:“……没事,没事。”
即便别人没问出什么,但是也会记得这一幕。
如今昌东伯夫人也在学他这一招,她每日里见的人可不少,若是有人问了,便道:“实在是合不来,他打我,也是我不和他的意,打便打了,只我……只我还有孩子,哎,我不能让他看着我挨打,那我成什么了?我就想着,为了孩子,我也要拼一回。”
这般一二,昌东伯名声便也差了。但是他无论如今回味过来没有,都没有办法了。
昌东伯毁在脑子不好。
他不好,沈怀楠就好,他笑着道:“你这是怎么了?挨先生的骂了?”
折邵衣摇摇头,“待会回去说。”
她低头道:“明日,我还要去东宫一趟呢。”
沈怀楠便不问了,等到把人送回去,他才问,“到底怎么回事啊?”
折邵衣却没有说。
“我不知道怎么说,等我从东宫回来了,我懂了,我再告诉你。”
沈怀楠:“……!”
怎么好不容易定亲了,还有了自己的小秘密?
他叹气再叹气,在盛瑾安在来找他的时候,道:“你说……邵衣能有什么事情不好跟我说呢?”
盛瑾安:“不好说的多吧?”
他看看左右,低头道:“比如说,女子来月事,就不会跟我们说。”
沈怀楠:“……”
说正事呢!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之间尴尬,又转换话题,不过,盛瑾安却还是从沈怀楠这里打听出了一点事情,那就是折九姑娘明天会去东宫。
别人去东宫可能费劲,但他身为太子妃的亲弟弟,去一趟东宫还是容易的,第二天就穿戴得花枝招展的去了东宫等着。
太子妃一看他这般就知道了,嗤笑道:“要脸吗?”
盛瑾安就期期艾艾的道:“脸要不要无所谓,只我真的没跟折九姑娘说过话,我今日说说话,许就没有念想了。”
太子妃还能不知道他吗!今日说说话,明日说不得就要夺妻了。她赶了他出去,“不准不准,邵衣是个好丫头,你可不能祸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