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邵衣还是个很实际的姑娘,“他家在宁州,但是母亲说的对,只要他有出息,便也会想着做京官,说不得能做个宰相,到时候多气派。”
“这是曲陵侯夫人跟人家关系好,人家才肯点头,我非是贬低咱们家,而是……咱们家实在不行了。这是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的人家,我怕你因为远而不嫁,将来会后悔。”
现在是一个念头,说不得将来又是另外一个念头。看人家昌东伯夫人好,可却没看见她的苦处,她那般活得自私冷漠的人,每每聚会,都会被人说三道四几句,等到孩子要读书的时候,要有助力的时候,还要去讨好看不起的沈怀楠。
人到了一种境地,都会改变的。
她叹了一口气,“你……你还是多想想吧。”
七姐姐就是太没有定性了。
她劝也劝了,也不愿意多呆,等回到青宁院的时候,便见折萱衣站在院子里面看她,看一眼轻笑一声,嗤笑道:“怎么,去巴结人家,人家理你了吗?”
折邵衣叹气,这怎么又是个火药炮仗。
她摆摆手,“劝人累得很,八姐姐,我不跟你吵,咱们各回各家吧。”
折萱衣哼了一声,却没有回自己的屋子去,而是跟着折邵衣进了左厢房,她坐下,让姚黄上茶,然后道:“她为什么不嫁啊,那么好的人家。”
折邵衣:“你可别往别处说去。”
折萱衣:“就咱们几个知道!我都没跟姨娘说。”
这还是折珍衣闹得时候她们正好在,这才听见的。
但谁也没有告诉彼此的姨娘,都知道姨娘们不靠谱。折邵衣就叹了一口气,倒是没有说得太仔细,只道:“她这是害怕远嫁呢。”
折萱衣听了噗嗤一声笑出来,笑着笑着就道:“其实我也不愿意远嫁。”
然后神色有些伤感,“你说……你说最后,我会嫁个什么样子的啊?”
折邵衣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母亲是个好人,心善的很,你是个好性子的,母亲心里有数。她必然会给你找到她能找到的,最好的那个人。”
折萱衣抹了抹眼泪,低头道:“父亲……父亲已经好久没有来姨娘这里了。听闻他现在跟桑先生也处的少,而是去了青楼,整日里跟那个青楼女子说文作诗,好不快活。”
折邵衣见她哭,倒是没有讥讽她,只是静静的平叙,“你还是多想想母亲的好吧,至于父亲……你多从他那里得点好处做嫁妆,母亲的嫁妆是不会多给我们了。”
折萱衣听得她这般说,把眼泪一擦,道:“我也不要他给的嫁妆,我自己宁愿穷死,也不要施舍。”
折邵衣就觉得她被教导得太过于清高。不过,这清高必然不是父亲教导于她的,因为父亲自己在面对母亲的时候,因要求着她管家,操持子女婚事,给银子,都是讨好的。
折邵衣笑了笑,“你瞧,你这心里,不是很明白吗?你这气度,应该是诗书自带的,也不是父亲给的。”
她微微叹息,“八姐姐,别学父亲,他给不了你什么。”
要是往日里折邵衣说这句话,她必然要讥讽几句,但是今日这话说出来,她却感同身受的很,还隐隐有些想要迁怒于父亲。
这种情绪让她觉得自己很是恶毒,明明父亲对她很好,而她却因为这件事情就埋怨上她了。
她这般的情绪,折邵衣是理解的。她低头,也不继续说,只是觉得人到了该嫁的年岁,事情便好像开始变了。
大家都变了。
折邵衣等她走了,躺在床上看书,等醒来的时候发觉已经是半夜了。她和衣睡着,姚黄在一边绣花,她爬起来,“怎么不叫醒我?”
姚黄笑着:“您睡得香,只怕您热,松了盘扣,其他的倒是没动,就恐把你弄醒了。”
她拿着扇子给她扇风,“可是热醒了,方才还给你扇风来着,我见你不热了才敢来绣花。”
折邵衣:“不热,倒是有些饿。”
饿容易,姚黄去下了一碗面,周姨娘闻着味道过来了,也吃了一小碗,问,“你今日去主院做什么了?”
折邵衣:“没什么——您可别打听了,免得多生孽债,到时候给菩萨添的香油钱全给作废,不是白费银子了吗?”
周姨娘恨恨瞪她一眼,但是她最近因为折邵衣事事顺心,更加信任菩萨了——她觉得这都是她求来的。
这可都是功德!她可一点也不愿意把功德丢了,便住嘴,叹气,“你如今天天不在家,我一个人也无趣的很。”
这倒是得,折邵衣就让周姨娘画花样子。
“怀楠说,王五要做一家成衣铺子,里面要买时兴的花样子,你不是都会吗?那便画些,我让他给你银子。”
这个还真不错!周姨娘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她也不吃了,说做就是做,又道:“两个大男人,怎么做起了妇道人家做的事情,你叮嘱着他,可千万不要上当受骗,再者说,那个王五成不成?以前还是小生意,如今要做铺子了,是大生意了吧?”
折邵衣点头,“还是小生意,他只是放了点银子进去,再说,铺子还没开呢,你也别画太多花样子。”
周姨娘:“那也要备着。”
她出门去了,折邵衣笑着摇头,吃了饭,等第二天早间在门口遇见沈怀楠的时候,她道:“你今日晚间有时间没啊?姨娘托我问你个事情。”
成衣铺子的事情。
沈怀楠就说,“要晚些,我今日约了盛九兄喝茶。”
他可不敢说喝酒。
折邵衣果然在听见喝茶两个字后面色如常,“行——”
说起来,盛瑾安对他们两个都挺好的,她道:“他看起来好像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你多照顾照顾他吧。”
有个朋友其实挺好的,她自从有了小凤之后,整个人都开始有了倾诉的欲望。有些姑娘家的话不能跟沈怀楠说,但是可以跟小凤说。
比如上回她们两个就说了女子身体的变化,这种羞耻的话,她跟任何人都没有说过。但是小凤提了,她大大方方说自己,折邵衣便觉得这是能说的,便也说得大大方方。
她跟沈怀楠都没有朋友过,如今她有了,自然希望沈怀楠也有。
无话不谈,无话不说。
沈怀楠便当着折邵衣的面不酸,背后遇见了盛瑾安,还是酸溜溜的。
他说,“邵衣让我跟你问好。”
盛瑾安高兴:“哦?”
“怎么问好?”
“让我多照顾照顾你。”
盛瑾安:“啊?为什么?我比你还大啊。”
沈怀楠:“……她说,你看起来有些傻乎乎。”
盛瑾安:“……!”
他低下头,“我知道,你就是看我不顺眼了,编些瞎话来刺激我。”
沈怀楠:“……”
他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当是瞎话吧。不过我倒是有本小册子要带给你。”
他把自己那裁成一半的小册子拿出来,“你看,这般一来,随身带着就不重,方便,里面的东西你自己写,是不是挺好?”
盛瑾安觉得很好!他由衷的称赞,“你可真是厉害啊。”
沈怀楠就些许得意,想着十皇子也快来京都了,等他来了,必要将盛瑾安介绍给他认识认识。
作者有话说:
不欠!归零,归零!
过渡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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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仙人指路。
盛瑾安和沈怀楠在草轩堂里面看书。草轩堂虽然有草和轩两个字, 但实实在在是座巍峨的小殿,屋檐垂着檐铃,屋顶垂脊上有仙人和蹲兽。
兽有十个, 都是仙兽。传有吉祥如意,逢凶化吉的意思。仙人还坐着一只凤凰,走在仙兽们的前头。
这种带仙人和蹲兽的屋檐,在前朝的时候还只有皇宫里面的宫殿才可以用, 但是后来慢慢的, 高门大户也可以用了。
昌东伯家的屋檐上就有,几乎每一座屋宇上面都有, 好似皇家允许之后, 大家都觉得这是恩典,便把恩典往自家的屋顶上堆得满满的,才算是不违圣恩。
所以, 不仅是昌东伯府,京都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无论屋子是从别处买来的还是自己建的,都得把仙人和蹲兽建于垂脊之上。
而英国公家只有草轩堂有。
沈怀楠第一天来的时候就发现英国公府这一点与众不同。只是当时他不好问, 但是现在问一问, 也不要紧。
他看完书,小声的问盛瑾安,“你家这宅子,可有什么缘故?为什么只有这一处有蹲兽?”
盛瑾安倒是没有多加思索的回了,“听闻之前也是有的, 只是我祖父不喜欢, 就把它们都去了。”
沈怀楠:“原来如此。”
他倒是没有问为什么不喜欢——这种事情问出来做什么?反正也只是读完书时闲聊几句而已。
结果没想到话音刚落, 就听见英国公从外面走了进来, 此时屋子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便立马站起来,恭恭敬敬喊了一声:“爹”,“国公爷。”
声音还挺响亮,不用怕吵着其他人看书。
英国公是个看起来很严肃的人,他背着手,嗯了一声,然后朝着沈怀楠道:“英国公府里,确实只有这一处设有蹲兽。因我家老公爷从武,从来不踏足这个草轩堂,所以这里才能保留下来。”
盛瑾安连忙解释,“我家祖父从小就不喜欢读书,后来被人指着屋檐上面的神兽问他那些神兽是什么,叫什么名字,他都答不出来,所以就让人把屋檐上面的神兽全部都弄掉了。”
老公爷当时还是先皇的伴读,先皇也支持他这么做——先皇彼时功课也不好,自己也叫不出来名字,索性就跟着他一起拆屋顶。
于是,英国公府就只留了这么一处屋檐有神兽了。这个典故当今陛下还知道,说是先皇说给他听的。说完之后还掉了眼泪,握着英国公的手道:“老公爷跟父皇君臣相知一辈子,还望咱们也能如先人一般。”
吓得英国公回家之后就开始反省自己哪里做错了。
所以,英国公也不敢把这些走兽放回屋顶去,这样留着空屋顶,陛下来时,看见了还会感慨几句,也是交情了。
自然,这些也不用同沈怀楠说。
英国公今日来这里是为了近距离看看沈怀楠。昨日太子妃又给他写了一封信,说是看上了澹台先生的弟子,也就是折家九姑娘。
爱屋及乌,几番打听,觉得她的未婚夫沈怀楠也很不错,能拉拢便拉拢。
在英国公看来,沈怀楠只是个小人物,说一句拉拢算严重了,这般的少年郎,你多跟他说几句话,他便对你感恩戴德。
但是太子妃再三叮嘱,英国公就来看看,看完之后,只觉得这人应该有些小聪明,大智慧倒是谈不上,不算什么聪明绝顶的人。
上回看沈怀楠,英国公也是这样的感慨。左右看不出什么出奇的地方,他便也不停留,只做一下关怀,不然太过于亲近,倒是将人家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