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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文学 > 穿越重生 > 重臣攻略手册 > 重臣攻略手册 第54节
  第41章 (二更)
  延熙帝在寝宫称病不少时日了。
  起先是因为腿伤难忍。如何处置晋王的事, 他和朝中王相为首的一帮老臣们起了龃龉。裴显又不总是站在他这边,时常争执。
  朝堂上不遂意,他便索性以退为进, 称病不上朝。
  称病了几个月,政事运作在王相的带领下并无什么岔子, 裴显在政事堂也站稳了脚跟,延熙帝想要看到的文武两个派系水火不容的局面并未发生。
  他不是气量宽和的性子, 整日在宫闱里懊悔愤怒失落, 自感大权旁落, 又恐被后世人嗤笑,种种负面情绪如跗骨之蛆, 又碰着天气秋凉,年纪轻轻地竟然当真生了场大病。
  姜鸾是被薛夺护送着进宫的。
  如果来的不是领着北衙龙武卫的薛夺, 真出了什么事, 薛夺有一战之力, 她也不敢冒险进宫。
  几个月不曾踏足的紫宸殿外,她遇到了同样匆匆赶来的二姊姜双鹭。
  姜双鹭眼角泛红, 带着愧疚自责之色,宣召进殿时,低声和姜鸾说,“前两日圣人召我, 我才和圣人闹了一场。是不是我惹了圣人生气, 连累他病势转重。哎,毕竟是我们的长兄……”
  姜鸾问, “圣人召二姊说什么, 二姊和圣人闹起来。”
  姜双鹭的眸子里顿时蓄了泪, 哽咽了声, “圣人说……不会给我开公主府。叫我嫁入谢家。要我彰显皇室女的贤德美名,抚养子女,侍奉夫君。”
  她神色不安,“我当时心里难受,驳了几句,圣人当时脸色便不好看。不想过两天便重病了。我……我实不该惹他生气,毕竟是我们的长兄……”
  姜鸾轻笑,“他都要把你嫁去人家里做后娘了,当面两句牢骚也听不得?”
  她在长廊中段停下步子,前后无人,
  “二姊,说实话,你实在不喜那谢征,如实告诉妹妹。阿鸾手里有三百兵。多想些法子,仔细筹划,总能把他给——”
  姜双鹭急忙捂住了她的嘴,“你要做什么!别急着动手脚。谢节度自己也是无辜,这次赐婚,他那边事先也不知情的。”
  姜鸾舔了舔两边的小虎牙,没做声。
  姊妹俩缓行几步,换了个话题。“不开公主府是怎么回事。堂堂一国公主,小媳妇儿似的嫁给他谢家,晨昏定省,侍奉公婆?”
  “这倒也不至于。”姜双鹭轻声道,“圣人的意思,是让我随着他,他在京城,我在京城,他回去平卢,我也跟着去。”
  两人正在小声议论时,前方匆匆走来一个人影,两边互相打了个照面,都是熟识的,正是御前内监徐在安,徐公公。
  “徐公公有急事要办?”姜鸾打了个招呼。
  徐公公过来见礼,“不瞒两位公主,老奴正要出宫,请晋王殿下进宫来侍疾。”
  姜鸾抬手虚虚一拦:“二嫂最近都快临盆了,二兄人就算紫宸殿里,心神不宁的,来侍什么疾。我们两个妹妹在圣人跟前侍疾还不够?”
  徐公公为难,“这……皇后娘娘吩咐下来的……”
  “行,不为难你。”姜鸾退身把路让开,“二兄若是问起,劳烦徐公公如实跟他说,我和二姊都在紫宸殿侍疾了,不差他一个。传我的原话给二兄,一身不能两用,他先把二嫂照顾好吧。”
  徐公公应下来,匆匆出宫去了。
  姜鸾又往前走了几步,感觉有点不对,回身去看,护送她入宫的薛夺抱臂靠在长廊红柱上,皱眉看徐公公远去的背影,没有跟上来。
  姜鸾也停了步子,打量着薛夺的动作。只见他召了一名麾下亲信过去,低声叮嘱了几句,那名龙武卫飞一般跑出去了。看方向,也是出宫。
  “报给你家主帅?”姜鸾问他,“每天宫里的大小事忒多,他听得过来么。”
  “这两日宫里的大小事,都要报给督帅。”薛夺简短地说道。
  姜鸾笑,“这么不放心宫里,他怎的不进宫自己盯着。”
  薛夺的脸色却极严肃,没有往日吊儿郎当的不正经模样,欲言又止,抿了抿唇,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跟了上来。
  延熙帝姜鸿今日歇在寝宫里,召了两个妹妹侍疾,却又把人晾了整个时辰才召见。
  姜鸾仔细打量这位长兄,见他脸色蜡黄,嘴唇皴皮,眼里现出大片的血丝,倒真是个重病模样。
  所谓‘侍疾’,也就是跪坐在床边说话,大小事当然不会让她们两个近身。
  延熙帝的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
  “汉阳,自从你出宫后,呵呵,连入宫谢恩也不曾有啊。”
  姜鸾哎了声,“圣人想看阿鸾吗?阿鸾出宫前一天在紫宸殿外等了整个时辰,圣人也不曾召见吶?妹妹就识相地自个儿找地方躲起来了,不碍圣人的眼。”
  谢皇后坐在床边,冷冷道,“汉阳,不得无礼!”
  皇帝咳了几声,摆了摆手,不跟她掰扯了。
  “你们两个,虽然平日不怎么跟朕亲近,毕竟受诏便来了。”皇帝靠在龙床头的雕花木板,闭着眼,冷笑了声,“你们二兄人呢。”
  懿和公主小心翼翼地回,“刚才进来时才见徐公公出宫召二兄,圣人再等等?”
  “朕再等等?他就会进宫侍疾?”皇帝冷笑不止,“徐在安是朕打发去晋王府的第三个人了。”
  所谓御前侍疾,时辰不超过一刻钟,两边的话没有一句能说到一处,不欢而散。
  谢皇后以长嫂的身份把两位公主小姑送出殿来。
  懿和公主毕竟挂心长兄的身体,“前几日见面时,圣人的身子还好,怎的才几天便……”
  谢皇后端庄地站在原处,缓缓扯出一个笑容。
  那笑容乍看并无不对,涂着口脂的红唇弯起,笑不露齿,笑得极端庄规矩。但整个人的感觉怎么看怎么不舒服,仿佛一个带着面具的假人。
  “入了秋,寒气入体,圣人身上的风寒转重。”谢皇后如此解释道,盯着懿和公主,那笑容忽然又加深了些,倒显露出几分活人气。
  “圣人已经赐了婚,二妹和谢氏亲上加亲,以后不妨亲近些。”她挽起姜双鹭的手,姜双鹭惊得肩头微微一震,想要挣脱开,终究不敢。
  谢皇后微笑问她,“圣人今日总算能起了身,本宫侍疾数日,得了少许空闲。二妹可否去本宫那儿坐坐?”
  姜双鹭连拒绝的借口还没想出,就被谢皇后半强硬地牵着手去了。
  姜鸾站在远去的背影身后,若有所思地盯着。
  一回头,薛夺站在几步外,双手抱胸,嘴边叼着根狗尾巴草,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喂。”姜鸾把他叫近来,“看你那表情,你肯定知道什么,说说看。”
  薛夺嚼着草茎,说,“谢征谢节度今早入了宫。以外戚身份求见的,打的是探望谢皇后的名义。现在人就在椒房殿。”
  姜鸾:“……”
  姜鸾喃喃地说,“谢征那厮果然还是不该留吧。”
  薛夺在身后听得清楚,啧啧感叹,“督帅没说错,公主果然起了不该起的歪心思。公主恕罪,刚才公主嘴边漏出来的那句话,末将也是要如实转给督帅知道的。”
  姜鸾‘呸’了声,“你个碎嘴子,尽管告状去。我才不怕。”
  侍疾比想象中结束得要快得多,她不愿多停留在宫里,转身往宫门方向走。
  薛夺跟在身后,守护着走出宫门,文镜带领着公主府亲卫远远地在宫门外守着车驾,见姜鸾顺利出宫,迎了上来。
  姜鸾上了马车,许久不见车驾起步,撩起窗纱,却见薛夺拉了文镜去旁边,面色极为严肃地低声说些什么。
  文镜听着听着,脸色也极为不好看。
  “喂,你们两个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她扬声问道。 “文镜,说来听听?”
  薛夺拉了把文镜,示意他别说。
  文镜把衣袖扯回来,大步过来姜鸾这边,“末将斗胆,可否跟公主借几个可靠的女官。”
  “嗯?”姜鸾的手肘斜靠着马车窗, “人我多的是,借去做什么。”
  文镜沉声道,“督帅前几日夜里遇刺受了伤。他压着消息,也未请大夫,只自己用军里的药敷了敷。如今伤口化了脓,看着不太好。末将想从公主这里借一个细心周到的女官,需得是可信稳妥的人,嘴巴牢靠的,去兵马元帅府照顾几日伤势。”
  姜鸾:“……”
  消息太过惊人,她听在耳朵里,一时没反应过来,停了须臾没说话。
  再回过神时,只见薛夺怒瞪着文镜,愠怒的表情不像作假,反倒证实事情是真的了。
  她回头望着巍峨城楼上方值守的禁军身影,点了点头,“难怪。难怪他大白天的不在宫里,却把大小消息往兵马元帅府里传递。”
  文镜顾不上薛夺要暴揍他的眼神,又问了一遍,“那借用女官的事?”
  姜鸾指了指马车里卷帘的秋霜,“秋霜是跟了我十年以上的人了。人信得过,嘴巴牢靠,做事细心。”
  又指了指自己,“我也跟去看看。”
  薛夺还要阻止,“公主千金贵体,不敢劳烦——”
  “你们督帅的伤势真闹大了,我出面请御医方便。”姜鸾不冷不热地一句话堵了回去。
  马车起步,改往兵马元帅府方向而去。姜鸾靠在柔软的引枕,闭了闭眼。
  步入八月的关健时节,裴显竟然夜里遭遇了刺杀,受了伤。
  京城这个秋季的局面动荡诡谲,仿佛平静江面下布满暗礁,稍微示弱便会被深水下嗜血的巨鲨嗅到动静,蜂拥而至分食。他瞒下伤情是必然的动作。
  前世,有许多令她疑惑不解的事,忽然贯通了。
  玄铁骑戍卫京城防卫,东南西北十二座城门,皇宫九门。深夜一两处城门被人接应打开,其他各方的守城将领为何没有能够及时察觉,被打得猝不及防。
  玄铁骑兵强马壮,人数又不处于劣势,为何那夜阵脚大乱,被趁夜潜入京城的乱兵撕破防线,从四面八方闯入禁中,出现了彻底失去控制的混乱局面。
  如果主帅遇刺受伤,不能居中调度掌控局势,京城防卫失了主心骨,各路将士各自为战,仓促间应对不及……就可以解释了。
  ——
  兵马元帅府在秋日的阳光下看来和平日并无什么不同。
  正门左右大敞开,两列披甲卫士持戟守卫在夹道两边,雪亮兵刃光芒耀眼。
  裴显在外院书房里。
  昨夜里落雨,天气阴凉,对他的伤倒是大有好处。前两日麻痒难当的伤处好过了许多。
  三日前,他半夜归家的路上,于暗处被刺客伏击,一支弩|箭意图穿胸而过,被他在马背上察觉,猛地侧身躲开,那道强弩贯入了肩胛。几个刺客当场被格杀,查不出来处。
  他按下遇刺的消息,第二日清晨照常上朝,神色如常地议政了两日。
  直到昨晚伤口开始化脓,人发起低烧,今天才歇在府里。
  姜鸾走进书房时,他正站在靠窗的桐木长案边,手指托着兰草的叶片。
  那盆四季兰不久前姜鸾刚瞧过。七月十七那天,她登门拜访,记得当时四季兰被养护得极好,细而长的叶片舒展,在日光下显露出青翠欲滴的色泽。
  才过了半个月,四季兰的叶片蔫了。
  长叶子无精打采地垂下,边缘卷起,泛起不祥的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