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一起用膳,方惟彦还说她是辣妹子。
陆夫人引荐了几位她熟识的夫人,还有陆家自家人,蜜娘一一见礼,又听陆夫人道:“禅丫头怎地还未来?”
只见陆夫人捂嘴直笑:“要么说蝉丫头有福气,当年她那样瘦瘦小小的一个小姑娘,在她姐妹里居然是嫁的最好的。”
陆夫人说完,见蜜娘脸色茫然,小声介绍道:“刚刚说的蝉丫头是那位很会写青词的崔大学士之妻,她娘家姓王,和你一般大,和你同月而嫁。”
“哦,这倒是有缘。”蜜娘知道掌院崔大学士,以写青词很得很好,永隆帝最喜欢青词写的好的,这样的官员升迁的也很快。
但崔大学士年纪三十多了,那姑娘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岂不是做继室的。
如此想着,只见一年轻女子进来,她梳着留仙髻,鬓发上钗环样样精美,更兼她容貌绝美,进来时恍若神妃仙子。
蜜娘定睛一看,这还真是个熟人,可能还是个敌人——王三娘。
当年在武昌府时,王大善人请她去参加诗会,结果王家在诗会中作假,被她挑穿了,王家一心想等铁御史走了对付她,后来没想到她爹中了进士,王大善人家还上门求情,真没想到昔日王家那个低调的庶女,居然一跃而上,成了崔大学士的夫人。
王三娘也看到了蜜娘,就阮蜜娘这样的容貌她很难忘怀,祖母曾拿这位阮姑娘的轻浮和过刚易折的事情教过她,当然,因为她当时嚷嚷出来,让父亲官声受到影响。
几乎是第一眼,她就觉得这阮蜜娘和她不是一路人,再听陆夫人介绍她只是个庶吉士的妻子后,王三娘就更不放在眼里了。
蜜娘自然不会上杆子去讨好巴结,对她而言,上杆子的就不是买卖,她这个人做过的事情从不后悔,现在去道歉,那不是承认自己做错了。
而蜜娘这幅模样,看在王三娘眼里,又觉得桀骜不逊了。
以至于从陆家出来时,崔缇问她“今日如何呀?”
她微微一笑:“今日倒是遇到一熟人,当年我伯父家办诗会,这姑娘三言两语就让我那嫡姐丢了脸面,而且还闹将了出来,我父亲因此考评都差点受到影响。”
“哦,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崔缇皱眉问道。
王三娘忙道:“别了,那还是小时候不懂事罢了,她也只是争强好胜,并没有其她。”
崔缇笑:“我不过多问一句,既争强好胜,有没有欺负你?”他好容易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可不是看着妻子被羞辱的。
“没有,她和我除了问安就没说过一句话。”王三娘赶紧灭火。
只她身边伺候的丫头快嘴道:“她相公还是翰林院的,只是个庶吉士,叫什么方惟彦,那方夫人在我们夫人面前,还摆着派头。”
王三娘呵斥:“你在说什么,别惹出事情来。”
崔缇眉头愈发紧锁,王三娘顿觉不妙。
第66章
京中最大的银楼叫宝庆楼,方惟彦笑着对蜜娘道:“我也是头一次来,要是不好看,你就原谅我则个。”
他手里的体己几乎全部交给蜜娘了,但蜜娘经常在他荷包里放五十两左右的碎银子,再有两张两百两的银票。
打两幅头面不到五十两,这点银钱方惟彦还是能拿的出来。
“哎呀,天生丽质,所以戴什么都好看。”蜜娘得意的抚了抚鬓角,还安抚方惟彦:“放心吧,我会很快挑选好的。”
方惟彦信以为真,还心道,等出了银楼,再去吃个茶点。
可没想到他真的是信了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蜜娘翻着掌柜送来的花册,她翻的很慢,还问他:“你看这个华胜不错吧?”
“你不是说看步摇的吗?”
“哎呀,随机应变一点嘛,你也太死板了。”
蜜娘还对掌柜道:“我不想买一幅,可以拼一幅吗?比如这幅里的挑心配这幅里的步摇,再有你们还有没有好看一些图,拿我瞧瞧。”
掌柜的笑道:“您就放心吧。”
只见蜜娘又拿起一个册子,一个个挑好了,才下了定钱,方惟彦看了看天色:“走吧,回家吧,挑了一个下午,饿不饿?”
“不饿,那里奉上的点心你一口都没吃,我是全部吃完了,还灌了两壶茶。”蜜娘本就是苦日子过过来的,到哪里都还挺随遇而安的。
方惟彦则道:“我不吃是因为我中午吃了许多酒,还有我前头只有一碟水晶肘子,肘子太腻了,我到现在都不饿。”
提起中午,蜜娘就跟方惟彦说了一件事:“我今儿碰到以前的一个熟人了,和我还有些过节,之前在湖广的时候若非有铁御史,她们家决计要对付我,但我运气不错,铁御史调职后,我爹又中了进士,这事儿才了,不曾想她家女儿居然嫁给了你们翰林院的掌院崔缇。”
提到崔缇,方惟彦才讶异:“原来是他呀。”
“怎么样?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你先说说你和崔夫人是什么情况。”
蜜娘就把经过说了一遍,还道:“她家请我们去诗会,结果不公正,好,你既然要咱们抬轿子是不是也要提前同我们说一声?所以,我就闹将了开,当然我也不是无的放矢,一来,我爹要科举,需要借名,有我这样一闹,铁御史自然也觉得我爹清正,我不能说名声对科举完全有用,但肯定也是起到一定的作用的。”
方惟彦上下打量的看了她一眼,在心里几乎是惊涛骇浪起来,在他接触的蜜娘就跟小姑娘没什么两样,喜欢和他拌嘴,还经常噘嘴生气,还怕打雷,但是她又很聪明。
是一种天生的聪明,不是那种少年老成,看起来如老僧入定的聪明,而是非常清灵的那种聪明,就是临变能力很强的那种,且不拘俗套。
就像人家说他们读书人,固然刻苦很重要,但天赋更重要。
尤其是吟诗作赋,想要写的好,都得有天赋。
他觉得蜜娘就是这样的人,转危为安几乎即刻就有对策,绝非什么运气。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她还有点不自在。
今天她不就是看首饰看的时日长一点了么,有必要这样看她吗?
方惟彦笑道:“你若为男子要当官可没我的活路了。”
“我可学不来八股,你也甭抬举我,若我为男子,我好处那可太多了。”
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神秘的微笑。
这看的方惟彦越发好奇了:“说说,假如你为男子该如何?”
蜜娘捂嘴笑道:“我若为男子,你就为女子,你性子喜静脾气又好,真真是我的贤妻,哈哈。”
方惟彦不擅长口角,只道:“你真是顽皮,还这样说。”
“本来就是。哎呀,话扯远了,我虽然不是什么阅人无数的人,但那王三娘虽然面上谦虚,可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万一吹什么枕旁风了,你可怎么办呢?”蜜娘还是很担心。
如果事情出在她身上,她大不了鱼死网破,或者想办法,但若是牵连到方惟彦身上,她就有点担心了。
方惟彦笑道:“你不必担心我,我现在只是个庶吉士,况且我是陆大学士的门生,他要做什么,总得看陆大学士的面子。”
蜜娘心道,那可未必。
“你放心吧,没事的,官场上除非是涉及到党派争端,利益冲突,否则只是女眷之间的一点事情翻不起什么风浪。崔缇是闽人,和陆大学士有乡谊,他年少时听说极为荒唐,娶的原配早早亡逝,常年混迹于青楼,后来不知怎么倒是发奋读书,后来就进了翰林院,他非常擅长写青词,还崇道,皇上经常和他一起讲道法。”
就是后来崔缇被阮太后上台后,直接流放了,那时崔缇都要入阁了,直接授意流放他。
方惟彦想到这里,看了蜜娘一眼。
蜜娘冷哼一声:“天下哪里有什么长生不老之术,我从来不信。”
即便她重生一回,蜜娘也不相信人可以长生。
全是骗人的玩意儿,不过永隆帝炼丹倒也是为了他自己的身体,御医们开药常常中平,那药治不死人,也难得好起来。
但蜜娘对崔缇了解不深,大概听过这样一个人,但是具体不了解。
方惟彦心道他和崔缇本身就有一段恩怨,前世他入翰林院没多久,崔缇时常要写青词给皇上,但写不出来的时候,就让刚入翰林院的三鼎甲写,偏张敖是阁老之子,李冠是吏部左侍郎的儿子,这二人都是通了关节,唯有榜眼和他还有另外一位同僚,被他关在家中写青词,若没写出来就不给饭吃。
他没想到七拐八拐的,崔缇的夫人居然和蜜娘扯上关系了,难道前世是因为这种原因,所以蜜娘要对付崔缇?
这也不是不可能。
但现在的蜜娘,他觉得不像前世的阮太后,大概是嫁给了他的缘故,不必进宫了,所以很有当家主母的气度。
前世那个阮太后简直就像是杀神,睚眦必报到了极点。
现在的蜜娘爱笑,嘴角笑起来甜如蜜,会讲义气,会关心他,也会很孩子气,机灵的时候会大放异彩,但也和普通人似的会生气。
这样就很好。
“走,扶你上车,我们回家去用饭,我肚子有点饿了。”方惟彦道。
蜜娘点头。
晚膳后,二人一人弹奏琵琶,一人吹箫,还合奏了一段,堪称琴瑟和鸣。
这就是娶了个读过书的姑娘的好处,她会在自己说某个成语时会心一笑,会和自己琴瑟和鸣,人一辈子能遇到一个知己实在是太难了,而且蜜娘不像旁人的媳妇,与其说是娶妻,不如说娶的老妈子,从头管到脚的那种。
“明日我可能要晚一点回来,你自己早点用饭,听到没有?要是困了就回来歪歪,想画画了缺什么颜料,你若不好同娘说,只管让人去我书房拿,我书房好些。”方惟彦亲昵的搂着她道。
蜜娘点头:“好,我知晓了。”
她乍着胆子道:“你总是在床上和我亲近,什么时候去其她地方去亲近?”
方惟彦顿时咳嗽的停不下来。
次日她去徐氏那里请安,晨昏定省一天都不能少,徐氏这里一早就有管事来领对牌,她见了蜜娘就笑:“你且先在这里坐着玩一会儿。”
“太太且忙,不必管我。”
“我忙什么,不过是为了中秋节忙罢了,对了,今日姑太太那边划船采莲,你带着你妹妹和表妹们都去吧。”
“是。”
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徐氏偶尔看她一眼,越看越是喜欢,她和婆母还有嫂子们对姑娘家的看法不同。
她们都喜欢那种守拙和安分守己,也许不那么机灵的人,不喜欢有才学的,觉得管家和女红最有用,其余的不学也罢。
但徐氏就觉得姑娘家读过书,有才气,出口成章,腹有诗书气自华,况且她生的美,不那么老成反而是一件好事,就这样娇憨可爱多好。
当然,儿媳妇应对方芙蓉和杀蛇为了儿子,足以让徐氏觉得这媳妇既有心机的一面,又有为了儿子莽撞可爱的地方。
“要不要吃云片糕?”
蜜娘重重点头:“那我就偏了太太的好东西。”
徐氏笑道:“我现在甜的嫌太腻了,正好你们小姑娘吃就太好了。”
其实蜜娘也理解,人过了三十岁就要以保养为主,她当时也是,别说甜食了,所有带油的菜都要用水涮过。
但是嫁给方惟彦没有这样的担心,他说可以抱起三个自己这样的她。
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很沉稳可靠,很少虚言,她其实知晓娘亲说的男人都不可信,但是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却依旧相信,世上总不会所有人都这样。
“太太,吃起来不那么甜,您要不要尝一口?”蜜娘拿起一片喂徐氏。
徐氏轻轻咬了一口,又对她道:“昨日去陆大学士府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