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澜声音冷冷淡淡,闻溪却莫名听出几分戏谑, 他瞥了一眼自己的衣袍, 问道:“云徵仙君的平地摔练得不错。”
闻溪眼睛微眯,眉心皱着,神色有几分懊恼。
早知道他就不站起来了, 如今他实话实说自己没站稳, 恐怕在座没一个人相信吧。
他垂下眸,清声道:“抱歉。”
这是承认自己平地碰瓷楚澜了, 倘若不是这么多人在怕崩人设,他简直要抱住头蹲下来变成球,自己滚去旁边的角落待着。
闻溪:“这下我不知道怎么开口把毛笔要回来了。”
系统:“再坚持一下,万一楚澜回去看毛笔不顺眼,一根根给你拔了怎么办。”
那明天风华飘逸的云徵仙君就会变成一个秃头光亮大鸭蛋。
闻溪挣扎着想要开口, 不料待他踉踉跄跄站起来坐回位置上时,楚澜抚了抚衣袍, 将衣衫上残存的水珠拭去,对他说道:“本座这件冰丝蚕衣上尚有未画完的生之法阵,耗费了我数十万年的心神,只差一步便可完成, 可惜如今沾上酒,算是废了。”
闻溪:“……”有这么严重的吗?
所以嘞?
楚澜理所当然道:“听闻云徵仙君藏了两坛琼露酒,也不用赔礼道歉了,过几日我们共饮一番,如何?”
好歹是一方仙君,有这么斤斤计较的吗!
闻溪:“我总有一种他刚刚在瞎扯的感觉。”
系统:“不管扯不扯,你连人带酒都要赔给他了。”
闻溪当众泼了他一杯酒,这点要求不过分,只好答应下来,只是整个宴席下来他都坐如针毡,拼命想着待会要怎么回去。
他可不想再大庭广众之下摔一次了。
出了瑶池,见众仙纷纷坐上坐骑回洞府,闻溪才如梦初醒,唤来一只白鹤,坐上白鹤破开云雾往自己的住处飞去。
这个世界的任务主角正待在他洞府里,是他那儿侍弄花草的小仙,名为以清,仙力低微,不过长着一张漂亮的脸蛋,被龙王赵羡看上了,怎奈赵羡风流多情,不过是找他玩玩而已。
两人分分合合虐来虐去,经历了我爱你你不爱我,我不爱你了你却回心转意爱上我等等狗血虐恋剧情之后,最终结局是以清为赵羡挡下宿敌致命一击,死在了赵羡怀里。
然后赵羡离开莺莺燕燕洁身自好,孤独万年。
闻溪:“……何必呢。”人都死了,做给谁看?
撩完就跑,骗身骗心,可以说是非常典型的渣攻了。
系统:“以清死前的心愿是再也不要和赵羡有任何瓜葛。”
闻溪点点头,正好人就是他洞府中侍奉的小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盯紧点就是。
一边的楚澜和小刺猬还在慢悠悠的回衡元殿的路上,小刺猬见人家都坐上坐骑回府了,就他俩在这傻乎乎地走回去,不禁有几分不解。
他问楚澜:“仙君,为何不乘坐骑回去?”
楚澜瞥了他一眼:“你变成原型能坐人?”
小刺猬摸摸自己柔软的肚皮,想起来自己满背的刺,脖子缩了缩,老老实实跟着楚澜往回走。
他走到一半才想起来:“不对啊仙君,我又不是坐骑。”
却见衡元殿已经在眼前了。
自从三界太平,楚澜没架打之后,他的爱好就从打打杀杀变成了画画,家里的每一只小妖都被他当做模型画过,其中他将所有家养妖怪叠罗汉叠在一起,画面中出现了一打肥嘟嘟小兔子小松鼠小刺猬小猴子胖头鱼猫猫狗狗,小妖摆造型被挤得脸都快要肿上一圈,最终那张画不负众望地取得了天庭艺术展览第一名。
想起来小刺猬都觉得与有荣焉呢!
虽然当初被他压在屁股底下的小狗狗和站他头上的胖兔子都和他绝交了。
楚澜径直进了自己画画的地方,今日闻溪闹的那一出反反复复在他脑海里循环,总觉得……原本令人感觉索然无味的云徵,好像比往常更有趣了几分。
楚澜还清晰记得他跌倒扑向自己时,闻溪那片青色的广袖正好蒙上自己的眼睛,教自己虽按住他的腰,眼前却只能瞧见一片浅浅淡淡的绿意。
那抹绿意带着盎然生气,楚澜心念一动,铺开雪白的画纸,木桌上常备着他画画的颜料,皆是他这些年慢慢收集起来的,大致来自珍惜的动物、土质、矿物、植物。
顺滑好用不褪色,他曾误将一副画作扔入天河里,三百年之后无意间寻了回来,上面的色泽还如当初一般鲜亮。
将一小格浅绿色粉末调成浓淡有致的绿色,雪白顺滑的纸也压平,才发觉少了点什么。
楚澜从袖中掏出那支笔,这世上好笔千万,顺自己手的却不多,这支毛笔一入手,楚澜便知道他再适合自己不过。
楚澜双手飞速打了个繁琐的法阵印在笔身,将自己的神印刻在笔中。
闻溪感觉一股热流在身体中游走,神识归于本体,查探到楚澜那边的情况,不解道:“他做了什么?”
系统:“在你本体上刻了他的神印。”
他解释道:“举个例子,就像灵兽和饲主的契约,此后你完全属于他,并且要听从他的命令,他说向东你不能向西,他说亲亲你不能抱抱。”
闻溪欲哭无泪:“他干嘛和一支毛笔过不去啊。”
系统严肃道:“可能出于艺术家的惜物精神。”
接着楚澜右手握笔,脑中回想这闻溪衣上的苍翠山峦,蘸了蘸调好的浅绿色颜料,握紧笔在纸上做起画来。
谁知他一使力,闻溪便捂住腰,脸颊绯红,随着他握笔姿势力道的改变,闻溪埋在枕头里的脸喘气的节奏幅度也不断改变,他按捺住喉咙里的破碎声音,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浓密的头发散落下来。
闻溪无意间瞥见自己散在被塌上头发。
……
他绿了。
头发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