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推着顾森去了外间,陆时年疑惑地看一眼两间屋子相连的地方,再看一眼前面桌子上摆放着的碗筷抿了抿唇。
顾森摆了摆手示意他放手,自己转动轮子面朝着桌子停下,指着桌边唯一的凳子:“你坐,不知道你的口味如何,就先让人准备了这几样,如果碰上喜欢吃的就告诉他们一声,以后多做,不喜欢的也说一声,让他们错过去就行。”
陆时年抿了抿唇,乖巧地点点头坐下来。
——在顾森面前,不仅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还有一种心里很平静的舒服感,也许是环境的关系。
顾森说:“竹园一直都是没有门槛的,只是今天到底是成亲仪式,我们所有的礼节都已经是能省则省了,跨门槛这个奶奶倒是保留下来了,所以之前门口还有那边......”顾森指了指他刚才一直看的地方,“奶奶加上了,不过你睡觉的时候我让她们移开了。”
陆时年恍然大悟,就说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违和感,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不过,他又抬脸瞄了一眼顾森,眼底划过一抹精光,视线落在他手心的淡黄的茧子上,对自己观察如此细微——他是喜欢自己吧。
眯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
他决定,以后顾森就是他的金大腿了,病是要治的,命也是要保的,什么苏念慈顾二公子通通靠边站,毕竟抱大腿抱大腿,自己的大腿岂能如此简单轻易地就被截肢!!
顾森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快吃,再不吃待会就别吃了,晚上该积食了。”
陆时年吐吐舌头,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连忙捧起碗,大半张脸都埋在了碗里扒饭。。
顾森被他忽然露出来的灿若星辰的一抹笑晃花了眼,半晌后这才转开视线:“你......吃点菜。”
陆时年抿了抿唇抬起脸咧着嘴又是一抹笑,在他说话之前立即夹起一大块菜塞进自己的嘴里,嚼的很是带劲,还时不时地抬脸看一眼顾森,伸出舌尖舔掉嘴角的菜汁。
顾森:“......”我媳妇到底是想吃饭还是想吃人。
“公子不吃吗?”陆时年发现顾森好像根本就没拿起筷子,虽说自己秀色可餐了些,但是——你不能死呀,尤其是不能被饿死呀。
“都这会了,我自然是吃过了。”
言外之意这些都是专门给你做的,陆时年吸了吸鼻子,面上现出一抹感激的神情,抬起碗遮住自己的脸,只是喉咙还是抑制不住发出隐隐的呜咽声,半晌后就连声音都拖带着哭腔,但也能听出其中高兴的滋味:“公子,你对我真好。”
你对我好所以我后面肯定对你更好,抱大腿总得需要一个契机,陆时年演技说来就来,眼泪吧嗒吧嗒地往碗里掉,就好像顾森的这一碗饭救了他的命似的。。
顾森也是愣住了,他没想到就仅仅是一顿饭就让苏晴沅如此感激涕零,可想而知他在苏家过得是怎样的非人的生活,半晌后语气沉闷,干巴巴地但又无比正经地说:“既然嫁给了我,虽说是和她们一样叫的公子,但到底跟他们是不一样的,你是这里的少夫人,虽说今天少了几样规矩,但那也是因为我身体的缘故,你确确实实是我顾家光明正大抬进门的,是我顾森唯一的妻子,我对你如此又如何说来一个好字?”
陆时年手腕一颤,险些摔了手里的碗,一双通红的眼睛闪着莹莹泪光,瞬间脸上爬满了泪水,紧紧咬着下嘴唇克制着自己的情感,但眼泪还是犹如止不住地泉水不停地从泉眼里往外冒。
“公子.......”只来得及发出一阵颤音,陆时年就再也说不下去。
顾森眉头轻皱,但是也不知道这会该说什么,只能任凭他先哭去。
陆时年狠狠吸了吸鼻子,将所有的眼泪都吞了回去,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公子,您可能只知道我是哥儿,但凡哥儿身份卑贱,我自然是不例外的,但是公子,你可能还有所不知......”
他面上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我虽说是出生在苏家的孩子,但还不如那无依无靠的孤儿来得畅快。”
声音沙哑,明明胸口已经疼到想要蜷缩起来,可还是拼命地将自己伤口剖析开来给面前的人看:“公子,我娘是......侍女,生下我甚至都来不及看我一眼就离开了,只留我一个人还在苏家苟延残喘,在苏府,我连下人都不如,我是苏府不详的代表。”
说开之后他的情绪好不少,陆时年抬起脸鼓起勇气看着顾森的眼睛,咬了咬下嘴唇一狠心继续说“当初我偷听到顾家的人去提亲,顾老夫人派去的人说是因为我的八字正巧合上公子的命格才打听到我的,老爷和夫人为了让这话真些,便顺着也说我是苏家的庶子,只是公子与我的命格到底合不合你我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不管苏老爷和夫人说了什么天花乱坠的话,总之都是骗人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哥儿,甚至......连个普通的人都不如,男人不是男人,女人不是女人,又养成这么个软性子,有时候我自己都恨我自己,但是却偏偏没有任何办法,我自恃和男人无差别,但是内里却还是有差别的,而且我的性子........性子是真不好。”
一股脑把苏晴沅的苦闷全部倒了出去,这番话就像是花费了他全身的力气一般,手中的碗也不知何时都已经放在了桌边,粒粒分开白嫩的大米饭上泛着隐隐水光,陆时年手强撑着桌子这才勉强说出最后一句话:“公子,我没读过书,说话也是颠三倒四的,但是我知道您是知晓事理的文化人,自然是能听懂我的意思的,我是说.......我的命格也许根本帮不了公子什么,而且......而且说不定我的命格本身就不详,到时候反倒带累了公子。”
话是这样说,不过老子只是在装可怜,你要是真的敢退货,我就......我就.....我就断了你的子孙根!!
陆时年心里放着狠话,面上倒是一副悲戚的模样,埋头在臂弯里,哭泣的声音也逐渐增大控制不住,半晌后吸溜吸溜鼻子颤抖的身体里又蹦出来一句话:“公子如果觉得收到了欺骗,那就直接让我走吧,只是求求你发发慈悲千万别将我送回苏家了,那里......那里.....我是真待不下去了!”
你要是敢让我走,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就在陆时年忐忑的时候,脑门上忽然放了一只温热的宽大的手,只是他刚才演技飙高,当真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还说了这么一箩筐不好意思的话,现下就是想要抬头都不行,只好继续装模作样。
毕竟抬起脸要不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吓到顾公子就不好了。
陆时年依旧趴着,只时不时地哼唧两声表示自己还在哭,一边竖着耳朵认真倾听对方的动静,可是屋里就只有自己的抽野声,若不是顾森一直放在自己脑袋上的手还是热乎乎的,他都要当这里没其他人了。
“不哭。”好像哄小孩一般,声音低沉浅淡,若不是陆时年留心听着恐怕都要错过去。
“我说过,既然嫁了进来,就是顾家的人,又怎么会赶你出去,更不会送你回苏家,放心。”是我顾森一个人的人!
声音幽幽却给人无比的厚重的安全感,陆时年脸面在袖子上使劲蹭了两下,终于抬起头看着顾森黝黑的双眼,抿着嘴唇声音坚定:“公子,我虽然蠢笨了些,但也不是不谙世事的人,从小所见无不黑暗龌龊,虽然没读过书没出过家门,不知外人险恶但是却知道生而为人便事事只为自身着想,如果公子还在顾虑我的命格的事情,那我也愿意终身为奴为仆侍奉公子作用,用我的命格换取公子一生平安,只是这少夫人的帽子......我实在高攀不起。”
当顾夫人我就是明晃晃的靶子,你让当你的贴身丫鬟咱们低调点来。
陆时年眨巴眨巴眼睛,面上的泪水几乎干涸,拉扯着皮肤有些疼。
顾森盯着他半晌,迟迟不说话,另一只手忽然转动轮椅到他的面前,双手捏了捏他的脸,小心翼翼用指腹擦拭他面颊上的泪水:“嗯,我也是有所图的。”
粗糙的磨砂感剐蹭的脸颊更疼了,陆时年忍着不动,专注的盯着他,好似只要她现在发话,不管是上刀山下火海陆时年也一定会做到。
“图人。”
明明白天还很健谈,这会顾森却是惜字如金,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可是陆时年却偏偏听得脸红心跳,被茧子摩擦到的地方迅速滚烫炽热:“公子?”
正准备小女儿家心态羞涩一下,忽的想到今天顾森提到的之前见过自己的事情,不会是认错了人吧,眼底闪过一丝疑惑,心里控制不住地有一种失重感,就像是高空抛物一般忽然坠地。
陆时年试探着开口:“公子是不是认错人了,苏家还有一个女儿,我跟她毕竟是一个爹,有些相像......”
顾森面上显现出不耐烦,陆时年立即禁了声,这点眼力见他还是有的。
只不过对方明显是顾忌着他的情绪,耐下了性子:“没认错。”
怕他不相信又补充说明道:“我知道你说的是谁,苏念慈吧,她跟你长得一点都不像,还有——”
顾森看他一眼,“不管你在苏家如何如何,在顾家,你就是我顾森的妻子,是主子,让旁人听见这些话才像是个笑话,或者你觉得我顾家大少爷护不住你?”
语音微微上挑,陆时年的心肝都被他性感酥了,愣了半晌,喃声说:“可是我......”瞄了一眼他的脸色,“真的没有见过公子。”
“你可能不小心撞到脑袋了,坏掉了。”顾森言简意赅。
陆时年抬脸:“???”
“大腿,我之前是见过顾森吗?”忽然想到自己中间确实空过了十年的经历,不过他使劲回忆过了,完全没印象啊,记忆又太多太乱太杂,陆时年懒得整理只好直接求救系统。
系统:“......我只是系统,不是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