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容研究过旻国的金属制品,对现今的铸造技术还算放心,至少满足他的基本要求是没问题的。
唯一要做的,只是付钱。
文钱所剩不多的年轻大夫,毫不心疼地直接拿出银锭作交易货币,又以一点碎银作为银针的铸造材料。
铁铺倒是通情达理,知道银锭比文钱贵的道理,最终要价不算离谱。
这一番下来,铁官的态度竟有所舒缓,又另允再购“半件”农具——采药专用的药镰——正合了郁容的心意。
郁容心有感激,临走前,从宽袖间掏出一个纸包送给了对方。
“小民见大人面有斑白、气色不虞,想是有些咳证或哮病,或常感腹痛、虚劳……这些果子,大人若有兴趣,回去后炒熟,空腹服用几颗,或有些许疗效……”
铁官没有因被指明“有病”感到生气,只是问了句:“此为何物?”
“有人称之‘使君子’,乃岭南山间野果,或有奇效,不过,此物内含轻毒,还请尽量勿要生嚼。”
铁官不再多言,不管信与不信,未曾推拒好意。
直到走远了,陪同左右的林三哥才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小郁大夫,你刚才在大人跟前真是……”憋了半天,找不到合适的词语。
郁容却反应了过来,歉然一笑:“是我莽撞了。”
林三哥摇摇头,叹道:“官民不同。”
哪怕铁官只是个从八品的小官,也不是平头百姓得罪得起的……
这样当人面指出“有病”,如是某些讳疾忌医、或者小肚鸡肠好颜面的,说不准就这样得罪了人,到时真是惹祸上身。
“我记住了。”
郁容明白,不是林三哥胆小怕事,却是自己考虑不周。
这个时代,看着再怎么开明,阶层的等级划分还是极为分明的。之前“赠药”的举动,确实贸然,甚至冒犯人了……“感谢”差点成了“得罪”,真是思想觉悟太低啊,得反省反省。
不过,没太多后悔的感觉。
那铁官,看着就是刚正浩然的汉子,正是壮年,身上的疾患却是不宜久拖了……
说起来就是蛔虫病,放到现代根本不是问题,可在这个时代,这病严重了,也有可能送人命的。尤其,针对驱虫的医治手段与药物都没有太大成效。
对天.朝传统医学的发展史,和相关的轶闻传说,郁容可没少读过,自是知道真的有人死于蛔虫病下。于是,心有不忍,职业病使然,忍不住有了“赠药”之举……尽管,使君子不一定必然能治好那位铁官,但或多或少会有效果。
林三哥没再多嘴,他与郁容不过是初识,不宜交浅言深。
在药局与铁铺花费了许多时间,日头已经向西了。
便赶着时间,朝南船北马行去。
郁容的目标是雁洲最大的陶瓷专营店。那里不但交易成品陶瓷器具,同样接受“定制”,因为他们在汝县有自己的窑口。
——有系统的奖励,配合之前在铁铺定制的东西,治疗用具基本齐备了,专门用与装药盛剂的器皿却是没有,自是少不得购进一些。
挺远的就看到一座高大的牌坊,“南船北马”四个大字龙飞凤舞。
郁容环视周遭,算是明白为什么林三哥如此推崇这儿了。看惯现代都市的灯红酒绿,不至于大惊小怪,但对这个时代的人们而言,这种“综合性生活广场”的经营模式,可堪奇思妙想。
作为一个现代人,乍一看到这儿,差点都误以为回到了仿古式步行街呢!
可惜没太多闲心慢慢逛了,要尽量赶在天黑前回村子,现在得抓紧时间了。
很快找到了陶瓷店。
郁容看到商号,不明所以:“匡万春堂?”
林三哥点头:“正是匡万春堂。”
“这卖瓷器的和药局是一家?”
“诶?我没说吗?”林三哥说,“不仅这陶瓷店是匡万春堂的,连整个南船北马都是呀!”
郁容十分惊讶。
林三哥见他好奇,便简略地说明了下:大抵是,匡氏当家人年少时遭逢家变,区区舞勺之年,毅然决然扛起了家业,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不仅让匡万春堂摆脱了困境,其后更是雄心勃勃,建立了南船北马……
郁容听罢,不由得感慨——简直是标准的起.点男主角的待遇啊!
要不是系统坚定地说明,一个时空只有一个穿越者,怕要忍不住怀疑那一位会不会也是穿越者了。
好吧,其实,穿越者没什么牛批的。
看看他吧,现在还在各种适应中,衣食住行忙得焦头烂额,甚至连个窝都没有……
人与人,不能比。
还是别乱想了,正事要紧。
店面果然够大,陶器、瓷器种类式样繁多,从小到大,从低廉到珍贵,陈列有序,让人一目了然。
郁容大概看了一圈,在伙计的解说下,对这里买卖的陶瓷有了大体的概念。
挺巧合的。
在新安府与其西南的通江府毗邻之地,有旻国现有四大窑之一的“汝窑”——与郁容所知道的“汝窑”同名,地理位置则完全不一样,因那里被称为古汝地而由此得名。
之所以说“巧合”,这里的“汝窑”其天青釉同样独特,闻名天下,说是当地土质十分与众不同。
不过,汝窑每年烧出的瓷器太多了,天青釉倒不算多么稀罕,只比最普通的白釉,常见的天蓝釉,卖价高一点。一般而言,黑釉与红釉更贵重一些,其中偶尔才能烧出的曜变釉堪称珍宝,胭脂釉的地位则仅次于曜变釉。
扯远了。
郁容对这方面既不是太了解,也没特别大兴趣,于他而言,白釉的瓷器就挺好的,彩釉的少量添置一些便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