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孩子尽量分担着琐事。有的去插了桃符、贴春贴,有的整理房屋,洗刷厨具,或者择菜洗菜,有的燃灶看火,烧一锅锅的开水以备不时之需。
哑叔忙着杀鸡杀鱼,处理猪肉什么的。
郁容主要的工作是掌厨。
——考虑到病从口入,他一贯喜欢亲自动手做吃食,比较安心。
大锅灶与小炭炉同时燃着火。
母鸡放在炉子上慢慢炖着,无需人时刻看守,偶尔注意一下火候即可。
大荤与炒菜也不着急,天寒地冻的,烧早了菜冷得快。
第一件事,是煮糯米饭。
按照郁容老家的年俗,过年饭桌上必得有大小圆子,寓意团团圆圆。
大圆子即糯米圆子,做起来比较麻烦。
郁容盛出煮熟的糯米饭,撒上盐末,切碎香葱、生姜等拌入其中,遂洗净双手,趁着滚热搋揉糯米,直到一盆子米饭被搋成近乎胶状,才开始搓团。
一个个掌心大小的圆子,搁入烧得滚热的香油,炸得金灿灿的起锅捞出。
新鲜出锅的圆子外焦里嫩,吃在嘴里,香脆可口。
糯米圆子一般储存半个多月没问题,正适合过年期间当主食,蒸热,或者放汤里烫着吃。
做糯米圆子是个体力活,炸完了最后一个圆子,郁容感到腹中饥饿,便直接夹了几个热圆子吃了。
其后着手做小圆子,小圆子就是肉丸,比糯米圆子好做多了。
不过,正月初四前不能做鲜食,所以除日这天,每一样菜都得尽量多做一点,如肉丸,在家里有五口人的情况下,至少得做上一大锅。
哑叔已将猪肉剁碎了,郁容又加入一点豆腐,细锉成碎末,拌入肉糜,继续搓起了丸子。
等锅里的水烧开了,便将做好的丸子倒入汆汤。
费工夫的大小圆子做好,便是时候烧大菜了。
红烧公鸡、花鲢与蹄髈。
平常极少用到的小锅灶今天也烧起来了,用它炒上几盘子素菜,完了煮上一锅米饭——保证这一锅饭的分量,能吃到初三。
傍晚时分,爆竹声或远或近响了起来。
有人家年夜饭做好了,已经开饭了。
有几人帮忙,郁容的速度也不慢,酉时还没到,十六道菜上了桌。
方桌四方各摆上两只碗、两双筷子和酒杯。
便开始放爆竹,烧起金银纸,接祖、请神。
等纸烧尽了,桌上的菜全放冷了。
好在郁容早有准备,准备上热锅子。
不太清楚旻朝有没有涮锅子的吃法,不过这不影响他的决定。
市面上有一种风炉,是专供煮茶之用的,可以摆放在桌上,三脚双耳,上面是个小鼎,炉厅开着口,随时能往里头加炭。
当初在见到这种炉子的第一时间,郁容就联想到了火锅,便毫不犹豫地买了一个带回家。
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自制“三鲜”锅子,肉丸子汤、老母鸡汤加上鱼汤,烧热后将冷掉的菜烫入锅子,味道糅杂,却不失美妙,时不时烫些香菜、菠菜或者豆腐……香飘满屋,热腾腾的锅子,令人食指大动,吃完了这一餐,浑身都暖洋洋的,让人发自内心地感到熨帖。
丰盛的年夜饭吃完了,便在院子里燃起一堆火,火中放竹筒,烧起来噼里啪啦的,据说能驱赶瘟神,是为“爆竹”的由来。
因着有火灾之险,烟火炮竹的制造技术又越来越成熟了,除夕庭燎的风俗逐渐流逝,也就乾江两岸还保留着一份传统。
屋里点起蜡烛,从正屋到茅厕,所有的地方彻夜亮着灯火。
大寒过去没多久,正是最冷的时节,郁容便烧起了火桶,给守岁的几个孩子取暖。
本人拿了本书待在厨房,边翻阅,边守着炉子——锅里在炆茶叶蛋。
看起来很用功的样子……
实际上,郁容一直在发呆。
或许是不同寻常的日子,容易让人触景生情吧,一会儿忆起了以前的许多事,一会儿又回想着穿越后的种种,转而又好像脑中空空的,所有的想法都如烟消散无踪影了。
没留神,碰到挂在腰间的玉牌,温润的触感让他回过了神,旋即想起了远在平京的朋友,在他收到玉牌时,便有预料,聂昕之不可能像小年夜一样,特地跑这一趟“陪”他过年。
——除夕皇宫必有御筵,以昕之兄的身份与地位,应该不可能缺席的吧?
蓦然想到大傩仪,郁容不由得想入非非:不知,昕之兄有没有扮演个什么角色呢?比如门神?
想象着男人打扮成门神的模样,便是乐不可支。
除夜就在热闹又清冷的气氛中悄然过去了。
便到了元日。
新装衬得郁容容光焕发,去了一份少年老成,多了些许意气飞扬,心情是毋庸置疑的好,不光是过年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今天开始起,就可以说他十八岁了……
——忽视生日还在下半年。
终于“成人”了!
门前,含苞数日的红梅,在一夜之间怒放,平添了一份洋洋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