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昕之静静地听完,先行安抚了一句:“照旧即可,无需多思。”
郁容囧了囧。他就知道,这家伙肯定会这么说。可是,他怎么可能不“多思”?
好在接下来聂昕之又给了解释:“你制备的药剂,于民生有诸多裨益,是为大善,受封‘成安郎’理所应当。”
郁容闻言点头,他不是不理解圣人赏赐的用意,却难掩心慌:“所以,我这个成安郎,没什么权利义务,只要每个月领点禄米就没事了?”
聂昕之微微摇头:“如遇春温,或逢大疫,所有医官,无论入品与否,须得受调朝廷,奉命施行救援。”
“就像白鹫镇那一回?”
聂昕之肯定地应着。
郁容松了口气,表示了解:“原该如此。”遇大灾大疫,救死扶伤本就是医生的本职,便是没有朝廷调令,在能力许可的情况下,也不可能袖手旁观的。
“除此,”聂昕之话锋一转,“少数药物,非入品医官者,不允擅自经手或制备。”
“这我知道。”
跟专业相关的情报,郁容是不可能错过的。
比如“淫.药”这种东西,明文有规定,不准许医户制作。
还有一些罕见不为常人熟悉的剧毒原药材,最典型的便是雪上一枝蒿,属于“特殊管理药品”,朝廷严格控制不让其在寻常医户间流通,甚至绝大多数医户不知道这种药材的存在,包括医书药典均不见记录……若非有聂昕之这个信息来源,对这一味药略有知晓的郁容,怕也只当旻朝尚未发现雪上一枝蒿的存在。
诸如雪上一枝蒿的“近亲”,附子、川乌这一类同样含剧毒的药材,被发现得早,医用历史久远,本身的药用价值也高,适用病证广,倒不会禁止医户使用,不过针对原药材的买卖,会在一定程度上实行监控。
当然了,规定是规定,实际施行往往会受到诸多现实因素的掣肘,别的不说,市面上改了个名的“春.药”,不要太畅销了……基本上属于“民不举官不究”。
“所以,”郁容双目发亮,“我现在是医官,在用药方面,完全就没了顾忌?”
聂昕之肯定地应了声,遂又继续道:“你所制的专事农事之药剂,必被纳入朝廷管制之内。”
郁容听了,心里陡地一惊:“也即,若我未受封‘成安郎’,便不能自己制备农药除草剂?要是卖给人家用,更是犯法的行为了?”
聂昕之表示:“原是你之功劳,官家不会让你为难。”
郁容默然,少刻后,轻叹道:“为此,就给我封了个最小的九品官吗?”
聂昕之颔首。
“那……”郁容不太放心,“我答应了里长,帮大家制备农药……不违法吧?”
聂昕之抚慰道:“无碍。”
郁容相信他,遂是长舒了一口气。
这么说,圣人还真体贴人的,给他一个“成安郎”的名头,往后于医事之上便无需担忧犯忌讳了……倒是挺不错的。
“真没想到我弄的农药和除草剂挺厉害的嘛!”
经过这一番沟通,郁容放开了心怀,之前忧心的种种全被抛之脑后了。
听到这玩笑之言,聂昕之竟煞有其事地附和:“容儿本非寻常人物。”
郁容微怔了怔,下一刻便笑开了:“兄长高看我了。”
这算不算“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不对,昕之兄愿意当“王婆”,他可不想成为“瓜”的!
聂昕之淡声道:“何需妄自菲薄。”
忍俊不禁,郁容摇了摇头,起身朝房门走去,边辩论道:“妄自尊大亦不可取。”
刚一进堂屋,看到几个小孩站在大门口,探头朝院子方向望去。
——这大晚上的,都不去睡觉,在干什么?
郁容疑惑地走近前,顺着大伙儿的视线看向院子:“怎么……”话语一顿,“他是谁?”
檐廊之间挂着几个灯笼,院子里倒不是黑乎乎的一片。
便见,白雪地上,一个看不太清楚面目的男人,被捆绑了手脚,身形半弓着在地上挣扎。
原本看守在一旁的石砮恭敬地回答:“回禀公子,此人心怀不轨,意欲在您沐浴之时窥视……”
郁容被惊了一把。
幸而石砮说话没有大喘气的习惯:“行之未遂,在其翻入后院时,被属下及时捉拿,正巧主子归来,便奉命将其捆束,听候公子发落。”
郁容不自觉地张大双目,木着一张脸:“他为何要偷.窥……”
有点问不下去。
石砮将人底细查了个透彻:“此人素行不端。”说着,有些犹豫,偷瞄了瞄冷着脸站在旁边不发一语的聂昕之,“性喜画春.图。”
春.图……
郁容陡然意识到什么,少有地被气到了:“他、他……”
“容儿,”聂昕之轻抚着生气之人的后脊,“无需为这等人大动肝火。”
“可是他拿我……”
郁容有些难以启齿。
雪地上被捆束的男人嘴里“呜呜”着。
“先审问罢。”聂昕之表态。
几个小孩被赶去回房睡觉了。
石砮还没用出多少手段,那人已经被吓破了胆,抖抖索索地倒豆子般,全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