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容遂松开了拿茶壶的手,接过水袋灌了几口,嘴中顿觉清爽了,这才开口,嗓音极小:“查到什么了?”
“并无异常。”
听到男人的说法,郁容也没觉得太意外,就是有些疑虑:“那间灵堂……”
聂昕之淡淡道:“是为此家新嫁妇,数日前暴病而亡。”
按照当地风俗,新嫁妇过门后不足一年暴亡,视为不吉,不宜发丧,只当寻常一般……所以这家客店仍是照旧营业。
郁容一时无言以对,少时,又问:“那怎么不将人安葬了?”
聂昕之解释:“七日后才得下葬。”
郁容更是无语了:“这大夏天的……”
聂昕之说明:“天下之大,多有奇风异俗,数见不鲜。”
郁容默然,遂道:“是我少见多怪了。”
聂昕之忽是话锋一转:“既是不适,待雨势减弱,便上路罢。”
闻言,郁容侧首看了看门外,便是轻皱眉:“还是等放晴了再走吧?”
虽说走的多是官道,可这个时代的道路又不是水泥什么浇筑的,晴天还好,遇到雨雪,泥泞不堪的,车马也难行。
聂昕之微微点头,没再说什么。
“店家,还有空房没?”
又来个新的客人。
郁容下意识地循声看过去,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青年边踏过门槛,边拍打着沾衣的雨水,身后跟着两人,不知是小厮或者护卫……穿着倒是简朴,素衣麻布的,观其气质,感觉非是寻常客行商。
掌柜的迎接了过去,嘴上回着话,还是之前告知郁容的那一套说辞。
青年听到没有客房了,面上是明显的失望,可是外头风大雨大的,继续赶路也不方便,遂与郁容二人一样,选择了暂且留待在这小客店。
“这边可以坐人吗?”
那青年环顾了一周,看中了郁容这边的位置。
郁容自然不好拒绝,正待点头,却见聂昕之忽地起身,便占据了自己旁边的空位。
“……”
干咳了一声,郁容迎上那青年的目光,冲他颔首:“且随意。”
青年弯了弯嘴角,微笑的样子看着有些敷衍,转头跟他的两个“跟班”,低声嘱咐了几句,便在对面的长凳坐下。
多了两三个人,原就是靠近角落的地方,愈发有一种拥挤的感觉。
本来还能跟自家男人闲聊天的郁容,面对同桌的陌生人,不得不闭上了嘴。
视线相交却是难以避免的。
又一次四目相对。
对面的青年忽是出声了,道:“在下周昉祯,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刚拿水袋喝了口水的郁容,霎时被呛到了:“咳咳!”
这人叫啥……周防尊?
聂昕之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无事罢?”
郁容微摇头,歉意地看着对面之人:“抱歉,失礼了。”语气微顿,自我介绍,“唤我郁劭真即可,”瞥了一眼垂目坐在身边的男人,“他是我的兄长。”
周昉祯勾了勾唇,仍是笑着勉强的感觉,问道:“听你口音,像是雁洲那边的?”
郁容心里一凛,面上温和,反问了一声:“你也是雁洲附近的?”
周昉祯倒是坦然:“跟雁洲隔壁,邹良的。”
郁容了然,暗道确实巧了,正待继续说什么,却听另一头突然闹了起来。
“不住了不住了!”体态臃肿的中年人气怒地吼着,“掌柜的你给退钱!隔壁居然躺着死人,有你这样开店的吗?”
掌柜的低声下气地解释着。
客人哪里听得进去,直嚷嚷着让店家退钱。
郁容默默围观,尽管吧,掌柜的服务态度尚佳,他仍是不由自主更同情那住在灵堂隔壁的胖子客商。
便在这时,坐在他对面的周昉祯突然起身走过去,嗓音微扬:“他既然不住了,不如把客房让给我?”
掌柜的还没来得及发话,胖子客商没好气地抢嘴:“你没毛病吧?死人的房子也敢住?”
周昉祯一脸无所谓:“哪家还没死过几个人?再说了,你不说死人是在客房隔壁吗?”
胖子客商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低骂了声“有病”,转而跟掌柜的继续闹着,要求退钱。
掌柜的没法,只能退钱。
周昉祯便果断要了那间客房,爽快地丢了房钱,领着跟班过去了。
另一边,胖子客商口中骂骂咧咧的,冒着雨离开了小客店。
目睹了这一切的郁容,心里着实无语——
奇葩的客店,奇葩的客人。
直到夜半,雨才渐渐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