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休闲会所里落荒而逃的陆青衣也并不好过。
他跑的实在累了,才在路边找个台阶坐下,一直握着手,始终没吭声。
王子衿晓得自己手段很重,陪了许久,忽然说:“或许我不该让你知道的。”
“你已经让我知道了……”陆青衣眼神复杂。
王子衿说:“我不是想了一天两天才这么做,我是觉得与其被你们鲁莽撞破,倒不如早些明白的好,只是让你伤心了。”
陆青衣哼了声:“我不伤心,我伤心什么?”
王子衿沉默。
陆青衣抬起眼睛呆呆的望着路边不时驶过的车辆,半晌忽然道:“记得小学时组织亲子运动会,大家都带爸爸妈妈来参加,爷爷为了不让我难过,也陪我来比赛,可他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你明白我看到他吃力难堪的样子有多么想哭吗?”
“我……可以想象。”王子衿表情柔软下来。
“从那时起,我就恨他,我宁愿他死了,而不是活着却不要我。”陆青衣嗓子发紧:“可是他的东西,我也都还留着,他买的狗,我很努力很努力地养了十多年……我真是太天真了,人是不可以乞求爱的,就连父母的都不可以!”
王子衿趁机拍了拍他的背,温言道:“有些道理想明白还不晚,你和颜透的关系,现在改变也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我把什么都给他了,怎么来的及……”陆青衣把脸埋下去,隐藏住眼底的无措和无奈。
王子衿还是淡淡的看着他,脸上却流露出了隐约的暴戾之色。
但恰巧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差点隐藏不住的愤怒。
“喂?”陆青衣的声音有点哑。
电话是家里帮忙的阿姨打过来的,语气很着急:“你在哪里玩,快回医院吧,你爷爷他、他不好了!”
陆青衣惊得站起,脑海瞬时完全空白,根本再讲不出一个字。
那天手术室的门关了很久。
医院的走廊不知为何始终暗暗的,让人的情绪随之更加压抑。
匆匆赶到之后,陆青衣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着,像个木偶。
天色将晚。
被大家死死盯着的门毫无预兆的被医生打开。
陆青衣恍然回神,紧张的走近。
医生遗憾的摇了摇头。
陆青衣茫然的望着他,似乎在不解为何会如此,却忘了说话。
“病人刚做了搭桥手术不久,不好好让他静养,怎么可以刺激他的情绪……”医生的话语里不乏责难,却终是不忍再打击眼前丢了魂似的少年,叹息说:“节哀。”
陆青衣的喉咙动了动,终于发出了两声怪笑,而后眼神利剑般射向墙边静立的Gabrielle。
Gabrielle也没想事情会搞到如此,皱眉说:“我现在就让律师来处理……”
“不用了。”陆青衣冷冰冰的回应她的话,然后便一步、一步,宛若走向地狱般,走向了充满了难闻气味的手术室。
Chapter 42
爷爷去世后的那几日,陆青衣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过的,总觉得一边在应付各种痛心的琐事,一边又站在虚无缥缈的云里,身体也被这份虚幻填充满了。
直至第一培土洒在棺木上,他才恍然回神,回首望着周围或熟悉或陌生的送行者,感觉到了寒风凌冽的味道。
墓园非常冷清。
陪在旁边的王子衿察觉陆青衣大梦初醒的神情,偷偷的握了下他的手。
陆青衣顿时忍住悲哀,强作一脸平静。
“小衣。”
身后突兀的呼唤。
陆青衣回神看到陆月楼身着黑衣抱花前来,也不顾身边的人,立刻愤怒的骂道:“滚!”
陆月楼尴尬的举起花束:“我只是想来看看爸爸。”
“我叫你滚,你听到没有?!”陆青衣蓦然抬高了声音,简直像是受伤的小兽,倘若他再敢往前一步,就会不管不顾的扑咬上去。
陆月楼受不住各种打量的目光,只得俯身把花放下,叹息着转身。
谁知陆青衣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捡起花便狠狠的砸到父亲的后背上。
陆月楼恼怒转身,对着满地花瓣的残骸讲不出话来。
“爷爷已经不在了,不准你再来打扰他!”陆青衣满腔的痛苦根本无处发泄,几乎露出了此生最凶狠的表情。
王子衿不禁拉住他的胳膊:“好了,入土为安,你也别在这里争吵。”
陆青衣这才愤愤的回神,抢过爷爷弟子手中的铲子,亲自掩埋起放着骨灰的棺木来,大概也唯有这样用尽力气,是他可以做的事情。
尘埃落定之后,不得不想起颜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