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势严不严重,当时有多危急,周子骞没和叶涛说,倒是带点好笑意味的提起了刺青的由来:“我父亲信服的一个易经大师说这疤不好,会因灾制恶生戾气,为了安老爷子的心我就纹了个东西把疤遮住了。”
莲花是佛教四吉花之一,用来消解戾气倒也合适。叶涛如是想着瞥了瞥周子骞那张精致有余,不见半分凶厉的脸,心下暗暗喟叹:只怕戾气不在疤上,而是藏在心里。
周子骞自然不知叶涛做何感想,看着他恬淡的眉眼,周子骞只觉心境平和,忆起那些旧事便会凝于心间的阴郁竟然不复以往那般浓重。
也许这就是叶涛吸引他的原因吧?叶涛的平和淡然不在言谈间,而是由心而发。被爱人背叛,他能释然,死而复生带来的幸与不幸,他可以心平气和的面对。他由衷向往却求而不得的沉静平和,淡然自在,叶涛样样具备,他怎么可能不受吸引?
不知道叶涛身份的时候,他只为侄子的转变新奇疑惑,饶有兴味。如今知道了真相,对叶涛有了更多了解,他却越发不满足了。他不由自主的想要了解更多,想把他留在身边,不是一年两年,也不是三年五载,他想长久的留住他,把他据为己有。这种不该有的念头就像一颗可怕的种子,萌芽时他浑然不觉,一经破土便管控不住了。
罗东的提醒没有起到一点警示作用,反倒增加了周子骞的危机感,让他更想接近叶涛,想把叶涛化为自己的所有物,想斩断他所有退路,让他除了自己身边再也无处可去。
这种与理智背道而驰的偏执念头让周子骞苦恼无措,甚至有些恐慌,他该怎么做才能遏制这份会打乱他生活的私欲?
周子骞的纠结与按捺,当局者迷的人自然不会知晓,日子还是那样过着。
小年儿的隔天,周子骞接到了罗东的电话,让他带叶涛去罗家本宅吃饭。无需罗东多言周子骞也明白,这是罗东为结干亲做的准备。
罗东的父母都是军人,罗父位高权重,从不为无关紧要的小事费心。罗母通达开明,对于不愿太早谈婚论嫁却热衷于收养小孩儿的儿子不多微辞,只是在见了周子骞之后若有所思的愣了一愣。
当天晚上,送走客人之后,罗母漫不经心的问儿子:“你别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罗东先是不明所以的眨了眨那双桃花眼,反应过来之后差点给他妈跪了:“母上,您想多了,不,您智者多虑了。你儿子是喜欢美人儿,但不至于胡吃海塞。他周老二也就那张脸能看,里子都黑透了,倒找钱我都不要。”
罗母有些不解:“既然这么看不上人家,你还套什么近乎?”
罗东把膝盖捡回来装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看上他侄子了,眉清目秀的小美人儿坯子,看着就舒心。”
睿智的母上大人自然不会听信,只若有所思的轻喃了一句:“那孩子我倒是瞧着喜欢。”
罗东心想,您当然瞧着喜欢了,早八百年您就待见他,他要是个姑娘,您巴不得我把他娶回来给您当儿媳妇。
因为到罗家做客,叶涛没捞着午休,又陪雨桐玩闹了多半天,难免有些困乏,于是就在路上小睡了一会儿,不知道是这一觉没睡妥当,还是下车时受了风,叶涛回去就感冒了。
周子骞喂他吃完药,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终是放心不下,和衣睡在了叶涛床上。
叶涛受了风寒,裹在厚实的锦被里还是觉得冷,再加上潜意识里的习惯,感觉身旁有人,迷迷蒙蒙的就靠过去了。
冬夜的寒凉,作祟的病痛,彼此间的吸引,这一切都让隔在两人中间的那层棉絮显得极为多余。
周子骞灭了床头灯,在昏暗之中把叶涛抱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暖着他,也汲取着他身上的气息与温度。自从叶涛挑明身份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这样亲近过,其实不过一两个月的光景,可周子骞却觉得距离上一次这样抱着叶涛已经过去很久了。他本以为他知道自己对叶涛的喜欢是何种程度,可这仿佛久别的亲近却告诉他,他比自以为的还要喜欢这个人。
周子骞怀里是充实的,心里却觉得不够,他是那么渴望他,会扰乱一切的情念在气势汹汹的叫嚣,理智在铺天盖地的打压下节节败退,明知道该撤身,躲他远远的,却无论如何都放不开手。
第90章 讳莫如深
叶涛躺了两天,风寒的症状轻了一些,人也有了点精神,于是趁着午后天暖泡了个澡,浸在微烫的药汤里,闭塞的毛孔全都施施然的张开了,出浴后身上好像轻了几斤,舒爽之中透着倦怠。
浴袍外又被裹上一条毛毯,叶涛才要迈步就被拦腰抱了起来,周子骞如同对待易碎的瓷器般,将他抱出浴室,放在了铺着皮裘的躺椅上。
“小感冒而已,用不着这么紧张。”叶涛从毯子里伸出手,接下了周子骞准备喂他喝的冰糖枇杷水。
“你身体底子差,小病也要经心。”周子骞转手拿起毛巾,自然而然的握住叶涛的脚踝,把泡的略微发红的双脚一一擦干,又拿了厚毛袜为他穿戴。
宝宝静静的瞧着他们,一声不响,却也心乱如麻。宝宝终于学会了掩藏心事,他似乎如叶涛期盼的那样长大了,可是他并没为此感到高兴。他心里很乱,不声不响背后是前所未有的纠结,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叶涛,他小叔所做的这些并不是因为习惯使然,也不是把对他的感情转投在叶涛身上。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宝宝宁可没有发现他小叔在叶涛睡着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拥抱他亲吻他,那样自己就不用为这两个都很关心喜爱的人愁肠百结了。
“你该走了吧?别耽误了时间。”叶涛收回腿脚,虽是拒绝却不生硬,眉目间的情绪还如往常那样平和寡淡。
“赶得及。”周子骞莞尔道,“你好像很热衷于赶我,真这么嫌弃我吗?我在家,你至少有个好使唤的跟班儿,想出门还方便点。”
周子骞要带侄子回徽州过春节,下午五点钟的飞机,周云阳一早就到了,车子也备好了,全在等周子骞动身,周子骞却不着急,一会儿叫人熬药,一会儿叫人炖汤,外面一干人等得三起三落的,也不知道屋子里在磨蹭什么。
这日子口儿是外地人离京返乡的高峰期,路上指不定堵成什么样,叶涛催促他走是怕他赶上堵车耽误了行程,结果却被这人说成了嫌弃,好吧,嫌弃就嫌弃,叶涛不在意被揶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会儿闲话,终于有人来敲门了,却不是来催周子骞,而是把裁缝店送来的衣裳拿了进来。
叶涛过年穿的新衣冬初就开始做了,用的全是最好的料子,有喜庆应景儿的青丝红绸,还有寸锦寸金的锦缎,每一件都由手艺精湛的老师傅量身剪裁手工制作,成衣出来几乎可以媲美工艺品。
周叔将衣服放好,转而跟周子骞说:“人来了。”
周子骞点了点头,让周叔把人叫进来。叶涛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听是有人要来,准备换身能会客的衣服。周子骞却把他拦下了,说是自家人,穿成这样也不失礼。
说话间门帘就被挑开了,来人一张福气的圆脸,身材胖墩墩的,竟是被辞退的小城。
“二少爷,孙少爷。”小城恭谨的跟两人问好,看向叶涛的时候少了几分拘谨,目光灵动了一点,唇角挂着憨厚亲和的笑意。
“喵~”愁云惨雾好几天的宝宝终于流露出一丝欢气,伸出一只小猫爪勾了勾小城的裤脚。
“人我给你找回来了,你自己看着安排,要是觉着他在周家屈才就让周叔另外给他安排个差事。”周子骞到底是善于揣摩人心的人,即便叶涛不说他也可以想见,叶涛之所以没在小城被辞退的时候说什么并不是因为他冷漠,恰恰相反,他喜欢小城,不留他是希望他有更好的发展。叶涛的宽厚,周子骞无法企及,但他看得见读得懂。
“我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周子骞话落等了须臾,最终只等到一句淡漠如水的路上小心,周子骞暗自苦笑,费心费力的讨他欢心,竟是连一个笑脸儿都换不来,保不齐还要嫌他多事。
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向往爱情?这东西也就听似美好,说穿了不过是让人变得卑微盲目的迷障,一辈子都不被其所惑才好。
周子骞正如是感叹着嫌恶着,就听身后的人无悲无喜的道了一声:“早点回来。”
对爱情有着极大偏见的男人自然不会因为这样一句话就抛开成见,他依旧嫌弃爱情,甚至鄙夷被爱情迷了眼睛的自己,然而他却笑了,不由自主的弯了唇角,眉宇间流露出柔和的光彩,这个浅浅的笑容比最动人的风景还要令人心驰神往。
宝宝却被他小叔的回眸一笑刺激的一哆嗦,忍不住将小脑袋埋在了爪子里,心下呻(咆)吟(哮):真是够了!你赶紧走吧!赶紧的!!!
这个春节是宝宝过的最纠结的一个春节,小家伙天天围着叶涛打转,有太多机会去提醒他叶叔叔小心他小叔,却迟迟下不了那份决心。叶涛坦白身份引起的骚乱才平息没几天,宝宝实在不想在这种时候再兴风浪。
叶叔叔,你自己发现吧,好吗?你别让我纠结要不要告诉你了。我还是个宝宝,我自己失个恋都能搞的天下大乱,实在拿不出帮你的智慧与魄力,我就想做个没心没肺的小傻猫,越傻越开心。
宝宝真的是个宝宝,他自以为掩饰的很好,事实上他饭吃的少了,觉睡不实了,闲着没事儿就望着叶涛出神儿,有时候还会惆怅不已的叹气。
叶涛估摸着,再不宽宽他的心,小家伙儿多半要愁掉毛了,于是便寻了个当口儿跟他交了底:“我觉轻,不舒服的时候尤其睡不踏实,可我醒了也不能醒,吃惊也不能吃惊,有些事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宝宝起初没反应过来,歪着小脑袋琢磨了琢磨,这才恍然大悟,敢情他叶叔叔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