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清再要开口,叶涛就醒过来了。大概是枕在桌上睡的太久手臂麻了,他微皱着眉直起身来,脸上带着初醒的迷蒙,看到昏暗中的顾九清,带了点鼻音问:“怎么不开灯?”
顾九清含糊的“哦”了一声,用眼尾余光暼了暼周子骞,这才转身去开灯。
灯光之下,叶涛也没有发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存在,他回头看了眼柜子上的闹钟,见已经快八点钟了,就起身出去了,准备去做晚饭。
周子骞就像被叶涛牵在手里的风筝,叶涛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身影飘飘忽忽,跟随叶涛的脚步却无一丝迟疑。
吃晚饭的时候,他就安静的站在叶涛身边,视线胶着在叶涛身上,眼里只有叶涛再无一物似的。
顾九清满腹忧虑,心事重重,又不敢冒冒失失的告诉叶涛,只能尽力按捺,以观后变。整顿饭吃的极其难受,也不知道嘴里的饺子是什么味道。
晚饭过后,周子骞又跟进了厨房,叶涛在水池前洗碗,他就站在一边看着。
顾九清想支开叶涛,和周子骞单独谈谈,问清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就把那条里脊肉装上,让叶涛拿到楼下去喂猫,自己抢着洗碗。
叶涛没有起疑,顺手收拾了一下要扔的垃圾,连同猫食一并拎着离开了厨房。
顾九清怕惊动他,不敢出声儿,就猛给周子骞使眼色,又怕他看不懂,索性挡在了他面前不让他跟出去。
周子骞两眼追随着叶涛,直接无视了面前的人,不绕不避,直穿而过。
他没有实体,无声无息的就穿过去了。顾九清却打了个激灵,那种感觉就像天灵盖大开,猛地被人灌下一瓢刚从寒潭里舀上来的凉水。
周子骞显然也不好受,就那么无声无息的一穿,他的魂体仿佛被风吹皱的水中月,模模糊糊将要散开似的。
这是要魂飞魄散吗?!千万不要啊!我连叫魂儿都不会,更不要说聚魂那么高难度的作业了!
顾九清心惊肉跳,几乎每个汗毛孔都张成了QAQ形态,不要说再做阻拦,就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生怕给他老人家吹成一堆七零八落的灵魂碎片。
作者有话要说:
这算不算做鬼也不放过你?
第184章 一筹莫展
万幸,周子骞皱巴了十几秒就渐渐平静下来了,魂体恢复成初始状态,没心没肺的跟着叶涛走了。
顾九清拍抚着胸口暗叫:“吓死宝宝了吓死宝宝了……”
叶涛一无所觉,扔掉垃圾,来在往常投食的地方,轻唤了几声,那些躲在草丛里车底下的流浪猫便陆陆续续凑上来了。
叶涛耐心的把白煮肉撕成几条,再分给它们吃。他自来爱猫,看着五六只流浪猫埋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吃食,心里就觉着喜欢,总是淡漠无波的脸都柔和了几分。
见他像个孩子似的,瞧瞧这只,看看那只,好像每只都喜欢的紧,都想抱在怀里揉一揉,周子骞竟然缓缓的牵起了唇角。
如果叶涛能看到他,抬起头就会发现,曾经让他为之倾心的和煦浅笑又在这人脸上出现了,而他的眼睛温柔的令人心碎。
周子骞既来之则安之,就这么一声不响的住下了。他不用进食,也不会睡觉,不分昼夜的守在叶涛身边,几乎寸步不离。
顾九清分不开他俩,只能找机会向周子骞了解个中缘由。这样的机会有多难得就不提了,单是沟通过程就让顾九清心力交瘁。
周子骞就像被什么东西迷了一样,神志混沌不清,连姓甚名谁这种程度的问题他都理解不了。话倒是会说,可除了偶尔叫出叶涛的名字以外,就不再开口了。简而言之,他对外界事物麻木无感,只有叶涛能引起他的注意,牵动他的心神。
周子骞这里问不出东西,顾九清只能另想办法。他拨打过周子骞的手机,并不意外的获知,机主关机了,随后他又打到了周家,想从周家人嘴里套出有关周子骞的消息。
电话是打进周家内宅的,他谎称是周子骞的朋友,听说周子骞出事了,想去探望他。
接电话的人是马姐,说起话来一如既往的温和,可周家人少有好糊弄的,小老太太口风紧着呢,只说没有这回事,周子骞在出差,那里比较偏僻,手机信号时有时无,家里也不好联系他。
他的魂儿都被我叶叔叔勾来了,拿什么出差啊?顾九清一脸愁容的搪塞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接茬儿翻腾那堆从山上背回来的古书,搜找有关通灵还魂之类的术法。
虽然九爷自命博古通今,脑袋里装着半本人类史,其实他的记忆纷乱不全,就像一堆打乱的拼图块,有本事也使不出来。而且他自打修出人形之后就有些懈怠了,平时不用功,遇事只能抱佛脚。
这些书是季青游送的,顾九清翻开一瞧才意识到,老妖怪才是博古通今融会贯通的在世诸葛,他随随便便从书房里拿出来几本书,就够那些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的能人研读个十年八载的。记载如何通灵招魂那么没深度的杂书,大概只配给他拿来垫桌脚放瓜子皮。
在和晦涩难懂的古语咒诀奋战了一整晚之后,顾九清终于确定了一点---被他叶叔叔勾来的魂儿是生魂。
如果书中记载无误,并且顾九清理解正确,周子骞应该是在外力的冲击下生魂离体,而后凭着深植心底的执念找到了这里。
想当然,生魂出窍好过一命呜呼,可是他的生魂不是完整的三魂七魄,所以他神志混沌,连姓什么叫什么这种问题都理解不了,更无法回答他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肉身现在何处。
顾九清把书盖在脸上,长长的叹了口气,心下五味杂陈。
那人是有多放不下叶涛,才能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找到他,浑浑噩噩又坚定不移的守在他身边?
人太执拗是会魔怔的,这并不是好事,可想到那人看叶涛的眼神,哪怕知道他咎由自取也会忍不住可怜他。
这一可怜他,顾九清就忆起了他对叶涛的好。叶涛苦夏,食欲不振,他亲自进厨房和侯师傅定菜单,叶涛吃几颗荔枝,他都要剥去皮再拿给叶涛;叶涛畏寒,一入冬就手脚冰凉,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会把叶涛的双脚放进怀里暖着;叶涛用得东西,小到一件狐裘、一只手炉、一块香墨,大到出行的车子、散心时的住处,他哪样没费过心思?他甚至会为叶涛出行少受奔波之苦,提前申请航线,动用公司的飞机。
即使抛开前世渊源去看,叶涛会动心,会在明知两人没有结果的情况下接受他,和他携手相伴那段时光,在分手时没有责怪怨怼,还反过来宽慰他,也是情有可原,情理之中。
他们是真的深爱过对方,如果今生这段情缘简单而纯粹,即便最后他们没有在一起,也是非常美好的。只可惜这段感情里夹在着太多让人无奈和失望的东西,叶涛是真的寒心了,所以才会走的那样决绝。
“一手好牌打这么烂,你老也是厉害。”顾九清咕哝着掀开盖在脸上的书,坐起身来晃了晃脑袋,把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旧事甩到一边,专心应对当务之急。
生魂出窍太久是会消散的,必须尽早还魂归窍才能保住那人的命。可是顾九清既不会招魂也不会送魂,只能先弄清他遭遇了什么,肉身现在何处,身体状况如何,再想法子引魂归位。
叶涛做好了午饭,正要去叫顾九清,就见在房间里窝了两天的人推门出来了。
叶涛叫他吃饭,他边翻腾书报架边信口搪塞:“最近太重口腹之欲,浊气淤积不散,我要辟谷半个月。”
馋猫辟谷?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叶涛狐疑的看看他,又去看桌上的菜式。
听叶涛没说话,顾九清抬头觑了一眼,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两圈,笑说:“逗你玩的。过几天就十五了,我要陪你去庙里进香,吃一肚子鱼肉在佛祖面前晃荡不合适,陪你吃斋又太对不起自个儿的肚子,干脆不吃了,省饭又省事儿。”
说话间已经找出了这几天的报纸,顾九清卷吧卷吧往胳膊下面一夹,顺手拈了串葡萄又一头扎回了房间。
叶涛夹起一块豆腐,思量了思量,隔着门问他:“你鼓捣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