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看来,他自称一目百行、过眼不忘,倒是实打实的,自己上次的确是小瞧他了。白源默默想着,走进内间。
灯火通明的房间内,三名经验丰富的监测员早已到位,其余工作人员也忙着检查与调试仪器,看样子都接到领导的通知,一个个如临大敌,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唯独一个卫霖,在电极舱边晃晃悠悠做着体操,自成一道蔚为奇观的风景线。
进入舱体后,他忽然诈尸似的猛坐起身,对已经躺下就位的白源说:“哎,我右眼皮跳得厉害……”
旁边最后一遍检查完感应接口的男员工顺嘴答:“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你们要小心了。”
“不要搞封建迷信!”白源朝正在关闭的舱顶翻了个白眼。
黑暗迅速降临,卫霖委屈地嘟囔了声:“真的啦。”
第24章 万米之上,异变空间
意识重新恢复后, 卫霖发现自己穿着一身长袖T恤、薄外套和休闲型便裤,两手空空地出现在飞机的机舱里, 转头看见白源就坐在邻座。
衣内有个小硬物从脖颈间滚了下来, 他撩开T恤下摆一看, 肚皮上竟有颗泛着深红微光的六边形晶体。
这可真是奇了,破妄师们进入“绝对领域”, 除了随身衣物, 无法带进任何额外物品,所以尼龙绳系带和镂空小银壳都消失了, 可偏偏里面的晶体保留了下来。原本卫霖只想敲麦克刘一竹杠, 拿它当红宝石去撩妹, 如今看来,这晶体或有蹊跷。
他盯着肚皮上的深红晶体出神,旁边白源瞥了一眼,露出意味深长的哂笑:“你还打这么风骚的脐钉?真是gay啊?”
卫霖恼羞成怒地把它捏起来, 随手揣进衣袋:“屁个脐钉, 什么眼神, 未老先衰了你!”
白源不回嘴,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戏谑,似乎在无声地说:敢作敢当,何必遮掩,我会给你留面子的。这让卫霖恨不得揪住他的衣领使劲摇晃,把脑袋里的污水控出来:“跟你说了这不是——”
空姐推着餐车走过通道, 语声轻柔地问乘客:“您是要咖喱鸡肉饭,还是红烧排骨饭?请问要饮料吗?”
白源转头答:“咖喱鸡。橙汁。”卫霖扑了个空,只得悻悻然把受损的名誉先放到一边,对空姐说:“我要红烧排骨,两份。还有奶茶。”
“只能先拿一份哦,吃完不够可以再领。”空姐温柔地婉拒。
卫霖拨了拨刘海,朝她微笑:“可一份真不够吃啊,没办法,我正是青春期长身体的时候,胃口大。”
“你的青春已经过期快十年了。”白源面无表情地拆台。
空姐忍俊不禁,又取了份排骨饭给卫霖,倒了杯奶茶。
按顺序分发完毕,空姐推着餐车正准备回厨房,机舱另一头有个男人声音叫道:“再给我来一份鸡饭!”
空姐只好又取了份餐盒拿过去。不到三分钟,那个男人又叫起来:“不够!再来!”
“……妈的根本不够吃,饿死老子了!”
“随便什么饭,是吃的就行了!”
“别一个一个拿了,烦死,直接拿五盒、不,十盒过来!”
“什么,没有准备这么多?你们民航干什么吃的,有这么服务乘客的吗?饭都不让吃饱?”
机舱里正在吃饭的乘客们纷纷源声望去,有的直接噗嗤笑出了声,低声嘲道:“这老兄简直饭桶啊!”“吃这么多不会撑死?”“去参加大胃王比赛可以夺冠了。”
——来了!白源与卫霖互觑一眼,心里同时道。
任何异动乃至灾难的开端,都只是不起眼的蛛丝马迹,很容易就被疏漏。当它们在人们的忽略下一点点累积,量变引起质变时,就会蓬然一声爆发开来,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前几排突然传来婴儿的哭声,夹杂在饭桶男的骂骂咧咧和众人的窃笑私语中。刚开始声量还不太大,断断续续的,哭久了感觉尖锐得刺耳,令人烦躁不堪。周围的人忍不住开口,劝抱婴儿的母亲把孩子哄安静点。
年轻的母亲也着急,脸都憋红了,不停轻晃着怀中婴儿,嘴里“哦哦”地呢喃着。
一名空姐见状,走过来抚慰和指导年轻的母亲。此时婴儿越哭越凄厉,声音几乎变成了高频的嘶叫,到了极高处,戛然而止。
婴儿母亲骤然松了口气,抬头朝空姐歉意地一笑,暗红色的血流从五官七窍中蜿蜒地流了下来。空姐“啊”地惊呼一声。
偏偏她还不自知,只觉脸上有些痒,茫然地伸手去挠,顿时染了满指血红。她错愕地张嘴想说些什么,一团团夹着破碎组织的血沫从口中喷出,洒在婴儿的抱被上。
婴儿脸色铁青、双目紧闭,似乎已经没了气息。
周围的人们惊叫起来,离他们最近的几个,也开始头晕恶心、呕吐不止,甚至产生了肌肉痉挛。
机舱头尾顿时乱成一团,空乘们纷纷出动,报告的报告、急救的急救、广播的广播,其他不明所以的乘客们也炸了锅,不少人离开座位,挤过去看究竟。
看清方才一幕的卫霖坐回座位,脸色凝重地对白源说:“刚才那婴儿的哭声先是超过2万赫兹,算是超声波了,后来又突然转为听不见的次声波,因而对周围的人体内脏器官产生了极大的破坏,他的母亲首当其冲。你说一个正常的婴儿,怎么会发出攻击力这么强的声波?”
白源皱眉:“还有那个男的,吃完五盒饭,已经开始神志不清地啃餐盒和锡箔纸了。你说他啃光了面前的所有东西,还是填不饱无底洞似的胃口时,会变成什么样?”
“科学家的精神世界真他妈光怪陆离啊。”卫霖叹道,“我有种预感,这次的任务恐怕没那么轻易能完成。”
“首先我们得先找到程笠新。”
“但他不在这个机舱里,我刚才扫过了。说不定在商务舱,或者头等舱?”
“走,趁乱去找找。”白源起身。
卫霖淡定地把自己的两盒饭摞起,顺手把白源的那份也打劫了,又伸出脚尖,把前座乘客放在地毯上的帆布包偷偷勾过来,将餐盒塞进去。背着帆布背包,他从拥挤吵闹的过道里排出一条血路,向机头方向走去。
商务舱和头等舱也没有程笠新的身影,他应该不在这架飞机上,然而经济舱的诡异与慌乱也波及到了这里。
一个打扮入时、妆容精致的女孩正在疯狂地抓挠着胳膊和小腿。她裸露着的白皙皮肤,龟裂出密密麻麻的缝隙,乍看起来像是结成了一层细小的暗紫色硬鳞,随着指甲用力抠挖,硬皮连同扯出的肉屑纷纷扬扬往下落。而她犹自不解痒似的,尖叫着撕烂了身上的名牌连衣裙和内衣。
卫霖朝白源使了个眼色,将他拉进附近的卫生间,反锁上门:“这飞机要出事,搞不好还没法平安回到地面。”
飞机上的卫生间狭窄如火柴盒,两个身高超过一百八十公分的大男人,不得不用胳膊撑着墙壁,勉强保持一定的人身距离。
太过逼仄的空间,让卫霖觉得有点呼吸困难,鼻端闻到另一个男人身上淡淡的体味和须后水味,莫名地让他联想起烟草、橡苔与檀香木混合而成的绿野气息。“……‘巴宝莉周末’。”他抽了抽鼻子,轻声鉴定。
白源垂眼看卫霖乌黑光泽的发丝,与头顶两个调皮的发旋,低笑一声:“狗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