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睡不着觉……准确地说,是不需要睡觉,两天了。”卫霖叹气。
郭医生拿沉痛的眼神看他:“没有人不需要睡觉,超过十天不睡就会闹出人命。你这是严重的失眠,该不会是抑郁了吧?”
“抑郁个屁,老子精神着呢,头脑清醒得能策划炸掉一个国家。”卫霖把脸凑到他的厚片眼镜前,“不过我的大脑可能真有点问题,它转得太快了——快到让我觉得有点不安,所以才来找你。”
郭医生心惊胆战地后退了两步:“要不……你再去做个脑CT?”
卫霖真的又去做了一套脑检查,把CT、核磁共振、同位素扫描什么的全做了。期间白源打电话过来,他就隐瞒对方说回家拿厚衣服去了。
郭医生帮他提前取了成像,特地找了个脑科专家。后者时间金贵架子大,随便看了几下,说:“没事,少自己吓自己。”
“——你也听到了。”郭医生为难地看着钻牛角尖的老同学。
卫霖感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你已经仁至义尽了,谢谢啦。快去忙吧我就不打扰了,回头请吃大餐以示感谢。”
郭医生松了口气,匆匆赶去急诊室。
卫霖捏着那几张成像,对着阳光悬来转去地看,瞧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好带着,回到老旧的单元房,随便往抽屉里一塞。然后收拾了几件冬衣,打的前往白源的住处。
一进门,螺旋桨就喵喵地跳了过来,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
卫霖放下装衣服的旅行包,弯腰将它抱起:“哟,好像长开了点,没有以前那么丑了。”
白源从他手中接走了猫:“它一点都不丑,是你眼光有问题。”
卫霖笑起来:“我看人的眼光没问题就行,看猫就无所谓了,对吧白先森?”
白源被他一句话哄得心花怒放,立刻取舍分明地把猫往爬架上一放,开始撸他。
两人在沙发上蹭出了真火,眼见要就地来一发,卫霖的手机响了起来。铃声急促而固执,不接就响到天荒地老。
卫霖只好把脱到一半的裤子穿回去,亲了一口悻悻然的白源,起身去接手机。
电话是吴景函打来的。
吴景函的嗓音听起来十分疲倦,又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我这边有进展了……信息有点多,电话里说不方便。我明天飞过来找你们。”
他这段时间不在F市,不知藏在什么地方研究那枚闪存芯片,卫霖觉得他比“绝对领域”中的投影和李敏行本人都谨慎得多,大概也是因为受了大刺激,对触碰黑暗中的那股力量既深怀忌惮又势在必行。
卫霖同意了,与他约了个见面的具体时间和地点。
通话结束后,刚才那股干柴烈火的氛围也遭到了破坏,白源不爽地把卫霖拉回沙发,问道:“干嘛不在家等我回来,我送你去拿衣服。”
卫霖有股竹筒倒豆子的冲动,然而踌躇了一下,又忍住了——他自己都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医院也查不出个所以然,说不定只是神经搭错线,过两天就好了,何必说出来让白源担心。而且白源这人是个细节控,又固执,十有八九会把这当成天大的事来对待,非得查出个子丑寅卯——能有啥事儿啊,不就是两天没睡吗?一个大男人,这点事也好意思拿出来诉苦?
他摸了摸下巴,决定在没弄清楚情况之前,还是先不要吭声好了。
白源也在琢磨,之前在王羽伦“绝对领域”里发生的奇怪消失事件,要怎么跟当事人说?看起来,卫霖完全没有消失的那段时间内的记忆,而且先前也有过类似的经历,难道又是深度进化的前兆?如果告诉他,会徒增烦恼,影响他脑域进化的进程吗?
两人各有所思,屋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片刻后又彼此觉得不对劲,卫霖伸出食指敲了一下搭档的眉心,率先笑起来:“想什么呢你?”
白源捉住他的手指,轻咬了一下,说:“想你昨天这么勤快,自己把报告写了。”
“那当然,不就一份万把字的报告嘛,两下半就搞定了。”卫霖不甘示弱地回咬了一口,“说来,那个王羽伦好像有点蹊跷?他说的‘白竞轩’和‘白远’,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白源微微皱眉,似乎对这两个名字相当排斥:“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白家的那些个烂事,脏了你的耳朵,但既然你问起——”
“没错,他们一个是我的父亲,一个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昨天我查过王羽伦的人际网,他和白远是中学同班同学,多多少少也听到一些白家的事,所以能在妄想中有模有样地构筑出一段类似剧情……搞得跟夺嫡抢王位似的,呵,谁稀罕。”白源不屑地挑了挑眉,“我跟白家现在一点关系也没有。”
卫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白源坚强而骄傲,在这件事上,来自任何人的任何同情与安慰,都只会是种侮辱。他照着对方撸他的手法,也揉了揉白先生的脑袋:“也对,你跟我有关系就行了。而我也不需要其他人。”
白源的笑意浅淡而愉悦:“是啊,这个世界再大,人再多,又怎样呢——在我面前的只有你。”
他们彼此搂着后脑勺,倾向对方,眉心相抵,仿佛正进行一场缠绵交互、深入灵魂的精神力传导,无需再多说一个字。
第124章 20年前的名单
周天上午九点, 白源和卫霖开车来到江滨的堤岸。这里靠近城郊, 地处偏僻,马路上车辆稀少。隔着大片半原始的绿化带, 布满沙滩与乱石的江边更是空无一人。
停好车走了几十米后, 他们见到了吴景函的身影。
吴总监双臂压在锈迹斑斑的栏杆上, 面朝江水,一动不动的背影显得格外凝重。
他也许是在怀念李敏行, 在和对方落水的河堤近似的地方触景生情, 卫霖有些恻然地想。
他们走上前去。吴景函听到脚步声,放下手臂转身说:“你们来了。”
卫霖朝他友善地点点头:“几天不见, 你瘦了不少, 辛苦了。”
吴景函神色黯淡地笑了笑:“还好。我只希望不要辜负了敏行的遗愿。”
卫霖:“你约我们出来, 是对那枚闪存芯片的解密有了重大进展?”
吴景函:“已经解开其中一部分了。可以确定的是,从20年前开始,这个神秘的组织——我还不清楚他们算不算一个规范的组织或者机构,但这种规模和深度的研究, 显然不是个人能力能够负荷的, 就暂且称为组织吧——就开始进行人体实验, 研究方向的确是脑控技术。可以看出,他们当时的思路还比较保守,想要采用神经芯片植入的方法,来控制一个人的大脑。我发现了这些神经芯片的设计图。”
卫霖:“就是李敏行说的那些像电子元件的电路图吗?”
吴景函:“对。他们利用大脑中一种特别的蛋白质,将活的脑细胞和硅电路连在一起,把人脑变成了有机电脑。只要对神经芯片下达指令, 就能通过电流刺激脑神经,控制植入者的思维。但这种粗暴的方式,等于把人变成了‘半人半机’,对大脑的伤害很大。”
卫霖不禁与白源对视了一眼:这不就是李敏行“绝对领域”里出现的“云柱”神经芯片吗?
卫霖问了个疑惑了很久的问题:“白源,你到底是怎么具现化出‘云柱’的?你了解它的原理和结构?”
白源说:“我不太了解,但李敏行了解。我曾经说过,‘具现化’能力的首要原则,是不能超过当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如果‘造物主’不能理解这个东西的存在,那么世界规则就会排斥它。反过来说,哪怕我对这东西并不十分了解,只是有个印象或构想,我弄出它的外壳,‘造物主’就能用自身的知识帮我补完,使它成真。当然,作为能力使用者,我的意识也很重要,我越是坚信可以成真,它体现出的效能就越高。”
卫霖点头:“也就是说,使‘云柱’芯片成真的,其实是李敏行?他是不是曾经也想过这条路子,发现局限性太大,所以才转向远程脑控技术,编写出脑电波译码程序。”
吴景函对他们对话中“具现化”“造物主”等字眼不明其意,但“云柱”在现实中已经有了理论构想,所以大体意思还是能听懂的,于是补充道:“我用敏行留下的源代码,研究过他的程序,照他原本计划,下一步的确是研制电子译码器,用以接收、破译脑电波,再将重新编辑的电波发射回大脑,达到远程操纵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