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的人话音极轻,听不清是说了什么,便见李慎点点头,道了声好。
然后他拉上门,转过身来。
李慎的模样,罗坚定并不陌生,报纸上见了无数回,也曾在燕破原远远望见过真人。像对方这样的大人物,他自知高攀不起,也从没想过要与其打什么交道,要说他们之间唯一的那么点关联,就是他那个死鬼哥哥罗坚强了。
所以罗坚定完全不清楚,对方找他来是为什么。
李慎的视线在三人面上一一扫过,接着十分自然的压了压手,道:“坐吧。”
……往哪坐?
罗坚定等人囧囧有神的看着李慎在院门前的石阶上坐下,只得默默跟着往地上坐,屁股还没坐稳,便听李慎道:“我想请你们帮个忙。”
这话听着可真新鲜,堂堂庚军李慎,要请他们几个小人物帮忙,罗坚定在心中冷晒,看着对方那张瞧不出在想什么的脸,并不否认自己被勾起了几分好奇。
而李慎也并没有跟他们兜圈子,而是直截了当道:“我想请你们帮我撒个谎。”
“就说你们学会了杨氏登仙法,效果非凡,修为与日俱进……嗯,前半句是假的,后半句是真的,就这样。”
罗坚定瞪大了眼。
“我给你们都准备了相对应的上品登仙法,只要答应帮这个忙,就会交给你们。当然也没这么简单,肯定会有人向你们逼问杨氏登仙法,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你们都要听我的安排。”
李慎笑了笑。
“想要功法有功法,想要钱有钱,想出人头地也可以给你们安排,但是想不答应的话,我就只能请你们去死了。”
………………
叫副官带三人去书房交代具体事宜,等人走了,李慎站起身,推开小院门,冲里面唤了声海棠。
“阿宝那都跪一天了,你就给他解了吧。”他冲走出来的海棠道,“他就是想给我解围,也没什么坏心……”
昨天副官当着庚衍的面,骗他说海棠找他,是瞧出场面不对,想给他找个跑路的借口。然而李慎回来见了海棠,叫她知道这件事后,一向不关心这些杂事的海棠却是勃然动怒,将副官叫来,一句简简单单的‘跪着’,就让对方身不由己的跪到现在。
“奴才欺瞒主子是大忌,你越是对他放心,却越不能掉以轻心。”海棠话音清淡,口吻却是不容置喙,“他再跪两三个时辰就能起来了,你不必去管。”
李慎欲言又止,他并未将副官视作奴才,也不太喜欢上下尊卑那套,只是这话与海棠讲不通,两人在这方面的观念差得太远。
“方才那三人,我可以给他们种下暗示。”海棠走到李慎身边,目光有些隐隐的担忧,静静看着他道,“人心最是善变,生死关头,他们未必能保守住秘密,到时,就会叫你功亏一篑。”
李慎摇了摇头。
“本就是赌一场,我也并不执着于结果如何。”
他说着话,抬起头,望向已被夜幕笼罩的天穹。
“端看这老天,是要我赢还是输了。”
………………
庚军会馆六十九层之上的天台,庚衍同样在仰望夜空。
久违放了晴的夜空中繁星点点,像一颗颗眼睛,注视着这个每时每刻都风起云涌变幻无穷的世界。
天空中有一弯弧月。
说来好笑,有的时候,他会觉得这一切就像一场幻觉,都是不真实的泡影。李慎于他而言就像那一弯弧月,无处不在,却又触碰不得。
然后,他又会被这样想的自己给逗笑了。
庚衍从怀中拿出一只怀表,表格的花纹已经相当陈旧,而里面的指针也一动不动,俨然是坏掉了。他用指尖轻轻摩挲着表盘,看着它一点点在掌中化为细细的碎屑,落满手心。
夜风乍起。
庚衍合上眼,抛却所有,过往。
第69章 三月二十四(下)
外面似是起了风,树叶哗啦啦的响,灶台下边炉火烧得正旺,荣虎接了一瓢水,倒进铁锅里,然后又倒了一瓢。他站在灶旁等着水开,旁边的案板上隔着一袋挂面,这也是他从这厨房里找到仅有的能吃的东西之一。
挂面旁是几颗鸡蛋,他有心找点青菜佐汤,却是遍寻无获。
荣虎虽说是少爷出身,但毕竟是小妾所生,在那个家里也没少遭白眼。他娘央着荣老爷开了个小灶,也免了上桌吃饭时受的刁难,他看着他娘生灶煮饭,也帮着学了些,没想到还有派上用场的一天。想起这些,他就不由好笑。
“你倒是还笑得出来。”
封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荣虎吃了一惊,转过望过去,就见人靠在门框上,双臂抱在胸前,满面倦色——是了,不眠不休守了整整两天三夜,就算是铁人也会累。不知怎的,荣虎对封河感官要比李慎好得多,或许是因为对方在关键时刻救了自己,又或许他只是单纯的因荣老爷的死而怨恨着李慎罢了……
“你饿了吧?”荣虎带着点关切道,“我煮面呢,马上就好。”
封河没应声,放下手臂走进厨房,去碗柜里取了三副碗筷,洗干净,一一放到锅边。荣虎没想到他会做这些,诧异之余也有点感动,想必对方是知道他的手不便沾水,所以才特意做的吧。
想起断掉的右手,荣虎面色不禁黯然,手腕以上的部分是彻底没了,以后只能装义肢,他下意识捂住被纱布包起的断肢,心中有些茫然。
“你那手断的位置不错。”封河突然道,“虽然生活上可能不太方便,那装上刺刃照样可以战斗,我建议你走刺客的路线。”
刺客,吗?
“这之后你要是没地方去,就跟着我吧。”封河道,在厨房的方桌旁坐下,“我不太会照顾人,但至少保你吃穿不愁,你要是想学刺客的技巧,我也可以教你。”
荣虎大喜过望,立马开声应好,他也想过自己之后该怎么办,封河愿意带着他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了。
两人正说话间,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封河当即皱眉,起身向外走去。
院中有人。
李慎外头罩着件素白的孝袍,单膝跪地,面色略显尴尬。而他的右手牵着个人,对方好端端的站在地上,一身素色布裙,脸上围着条白纱,正是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