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家主!见过首领!”
………………
墓原中有着一大片地方,是辉光的专属墓地。李铁衣与数千名死去的辉光佣兵一同下葬,墓原上又添了数千座新坟。
李慎与李慕白并肩站在李铁衣的墓碑前,纸烟袅袅,白幡在凛冽的寒风中招扬。
“你要我做你的傀儡?”李慕白问。
李慎从衣兜里摸出颗烟,咬在嘴上点火,低头道:“随便你。”
李慕白扭头看他:“什么意思?”
“李家我有用。”李慎咬着烟道,“辉光随便你折腾。”
李慕白怔了怔,蓦然大笑出声,笑声惊起远处坟头上歇息的乌鸦,那黑色的不祥鸟儿扑腾着翅膀,飞上天空。
次日,李慕白召开团内干部会议。
会议照例是在辉光会馆内的花影厅,一张长长的会议桌旁,面孔大半都是崭新。他们用好奇,甚至是不屑的神情注视着坐在上首的李慕白,无论是前段时间令辉光自毁长城的动乱,还是昨天葬礼上李慎明明白白的宣言,都叫他们对这个新任的傀儡首领生不起丝毫尊敬。
虽然他们能坐上这张桌子,多半还要托了对方的福。
“坐在这里的,有谁是李家人?”李慕白道,“举起手我看看。”
无人应答,过了半晌,才有零零落落几只手很随意的举起来。
李慕白笑了。
“很好。”他道,“上一次坐在这张桌子边的,十个里,有九个是李家人。”
干部们不知他想说什么,那几个举起手的也放了下来。
“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在这了吗?”李慕白微笑着注视众人,自己给出了答案,“因为被我杀了。”
会议厅里的气氛骤然一寂。
“此前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非李家人,不得晋高位。”李慕白将辉光的旧况娓娓道来,“也因此有着个外姓与内姓的说法,像杜忠那样,外姓人坐到外务大总管的位子,就算是顶了天了。”
此刻坐在这里的干部绝大多数都是外姓人,闻言微微变了脸色,正如李慕白所说,在这之前,他们压根没想过能坐上这张桌子。
“千年之前,李家出了个李三多,也因此有了辉光。”李慕白淡淡道,“可这一千年来,李家再没出过第二个李三多。”
“一个家族,能出多少人才?能比这全天下的人才更多吗?”
他一一看过桌边诸人。
“你们都是人才,所以我给你们这个机会,坐在这里。”
“从今往后,辉光再无外姓与内姓之分,也没有什么不成文的规矩。一切靠自己的本事,有能者上,无能者下。”
“我不会有儿子,就算有,他也不会是辉光的首领。”
“辉光,不再是李家的辉光,也不会是任何一家的辉光。”
………………
护城河上,李渔翁扇着火炉,翻着上面烤着的红薯。黑帝斯拎着一坛酒踏水而来,笑嘻嘻在火炉边坐下。
“去去。”李渔翁挥手赶他,“你又来作甚?”
“李慕白当了辉光首领,我专程拿酒来替你庆贺啊。”黑帝斯笑嘻嘻道,拍开泥封,顿时浓郁的酒香在小船中溢开,勾的李渔翁忍不住嗅了嗅。他看了眼黑帝斯,撇撇嘴,从舱里取出两只酒碗,催促对方倒满。
“什么首领?还不是李慎的傀儡。”他嘟哝道,端起酒碗大饮一口,眉峰顿时舒展。
黑帝斯笑道:“那也总比落到光明会手里好。”
李渔翁从酒碗里掀起眼皮看他。
“你这老东西,到底在想什么呢?”他凉凉道,“这么好的机会,你就不想吞了辉光,从此长安一家独大?”
黑帝斯但笑不语,伸出手将炉中的红薯捡出,从中掰成两半,拿了一半慢慢撕着外皮。李渔翁本想阻止,但见他还识趣的给自己留了一半,手上又拿着人家提来的酒,想想也就罢了。
黑帝斯嚼了一口甜滋滋的薯瓤,含混不清道——
“谁叫我喜欢,这座城呢。”
………………
此时此刻,李慎却已经在飞往东荒的空艇上。
阿青和婴儿也在艇上。
接任家主之后的诸多事务,都被他丢给了部下,那些人是副官在时,经营起的一张情报网。副官近些年生意越做越大,那张网也铺得越来越广,李慎向来不过问这些事,但副官却从没揽过权,这些人认的主子,从始至终都是李慎。
这一次李慎为了李家的事动用了这张网,比他想象中还要顺手的多,也不由有些感慨。当初他赶走副官,一方面是因为海棠的事动了真火,另一方面也是起了疑心病,怀疑这种东西,一旦起了就很难消除,他让副官走,就是不想被这怀疑弄得最后没法收场。
人心太难捉摸,无论是他人,还是自己。
李慎招手让阿青过来。
“我送你去的地方叫雁国,是个小国家,我小时候就在那长大。民风算不上淳朴,你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免不了要遭非议,但我想你应该受得住。”
阿青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已经派人去蓬莱银行做过认证,将来这孩子要是不甘于平凡,你可以让他来长安找我,拿他父亲的遗产。”
阿青的笑容僵在脸上。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李慎似是对她道,又似是自言自语,转头将目光投向外面无边无际的云海。
“你我,乃至这老天,谁也不能替他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