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顽不知道自己在何晋阳敏锐的直觉面前差点儿露馅,还自顾自夸赞着他,然话锋一转。
“可是有病就要吃药,不能讳疾忌医。师弟都和我说了,你并未因修为尽失而消沉是世间难有人能做到的坚定,但是好好一身修为就这么失去了实在可惜。我谏圣派虽然立派不及魔道数位魔尊陛下,但天材地宝,灵药琼浆还是颇有收敛的。你等会儿就跟冷白君去药堂看看,若有所需,尽可以拿去,全当迟来的见面礼了。”
何晋阳:“……”
猝不及防,锅已上房。
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头疼的压压额角,何晋阳都不知道是该感谢冷白君时时惦记着他的热心,还是该说,他实在不想圆谎了呢?
可是这到底是他自己留下的坑,不填不行。
只有这个时候,何晋阳才糟心没找舟帆谋士或是儒生帮忙。
有这两个心思玲珑,嘴皮子利索的在,他还担心这个吗?
内心摇头,何晋阳再一次告诫自己不要太过依赖系统,早些摆脱对方才是正道。
收起散浮的心绪,何晋阳态度冷淡,但这不是神风仙尊附体带来的影响,多是他本身性格。
在现代世界他就不是多圆滑的性子,不然也不至于去当个编辑,成天对着电脑,他顶多算是语死早以及知道何时该虚伪,何时该应酬,比许多平凡大众算是点亮了一点儿情商。
但这多是适应社会后的结果,到了修真界,强者为尊,他也改变了一贯态度,释放出了本性中的那股子冷锐。
这股锐气,意外的符合剑之道。
甚至在他解开多年束缚后,桀斩剑都在鞘里清吟,仿佛失去枷锁般雀跃。
何晋阳直面这位在修真界尊贵无比的宗主,目光在对方优秀的面孔上扫过,并未作出什么评价,也不像是风吹西所说的那般有所动容,像是扫过草木花石似的轻轻掠了过去,姿态平静的就连何不顽都目露诧异。
“多谢好意,但我不需要。”
这话说的似乎过于冷硬了,但何晋阳面不改色的拒绝却透出别的含义。
使剑的人是不擅长拐弯抹角的委婉,他们直来直去,包括半路出家的何晋阳,但他们除此之外也有异常惹得其他修士羡慕的天赋。
直觉。
是非对错,不论道德,不拘伦理,以心定之。
在这个没有外人在的场合,何晋阳对着何不顽直言道:“我不喜欢你,你的所作所为都透出一股虚伪的味道,但你是冷白君的师兄,我不会将此说出去。”
何不顽还维持着轻轻微笑的模样,哪怕被这般讽刺也能打趣似的回复:“这样啊,看来是委屈你这位纯白剑客了。毕竟在你眼中,我恐怕满身都是谎言。”
何晋阳安静摇头,打断他如同自嘲般的言语。
“你没有对我撒谎。”
这点儿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你的虚伪之处落实在你的外表的每一寸上。”
宛若一位真正不通俗事的剑客对一位虚伪至极的人产生了理所当然的疑惑。
何晋阳问道:“你为什么要戴上面具?”
他无辜至极的将何不顽隐藏多年的“真实”拖了出来,还捶打了两下。
对此,何不顽笑颜如花,嗯,笑得空气里都要冒出血花了。
既然是大派宗主,他手下死的人绝对不会比远处那位魔帝少。
嗅到空气中的杀机与血气,何晋阳面色不动的握紧桀斩。
他就觉得这个宗主假的厉害,换做其他人恐怕会察觉不到,但他遇到过这样的人,也就不意外能发现。
被这样不知藏着怎样心思的人蓄意讨好,何晋阳才不说他一身的鸡皮疙瘩就在短短时间里炸了满身。
亏他之前还觉得这位宗主大人很好,需要点赞,现在想来,自己偶尔也会眼瞎。
在紧张的气氛中,绷紧身体,笔直的手臂垂成一条直线,另外一条直线就是那柄收入剑鞘的剑。
真要打起来,何晋阳绝对不怕。
或许是他的脸上写着这句话,或许是何不顽也不希望两人关系莫名其妙就交恶起来,很快,围绕他们二人生出的压力缓缓褪去。
何不顽似笑非笑的道了句,“你以后说话小心点儿,修真界也流行套麻袋。”
何晋阳默默环胸持剑,冷淡道:“你这样倒是比之前看起来顺眼多了。”
目光相触,相看两厌。
风吹西他们等到这两人回来,冷白君第一时间发现自家师兄身上的冷意,但他百思不得其解,像他这样直性子的人也是绝对不会懂的,那层皮被扒掉之后,披下面的真容绝对不如想象中美好。
更何况,何不顽到底伪装了多少年,早就无法用单纯的数字计算。
何晋阳连一言不合都没有就扒了他的皮,他心情能好才怪。
霁无瑕作为多年对头,喜闻乐见的拍起巴掌,对气氛不敏锐的人估计都会以为他是神经病。但在座无不是俊杰,纷纷将目光对准何不顽。
被何晋阳气一顿,又被老对头嘲笑,宗主大人勾勒起美得人目眩神迷的笑容,薄唇轻吐。
“送客。”
当然有冷白君这层关系在他们不会被真的赶走,但师兄生气了冷白君还是知道的。
故而,风吹西他们被安置在待客的园子,冷白君留下哄他家师兄。
一进入园门,就连霁无瑕都面露赞赏,不为别的,谏圣派家大业大,仅仅是个留客人住的地方也是曲径幽林,飞瀑流泉,白鹤隐于苍云,水雾啄在玉级,楼阁九层,碧瓦朱檐,梁房彩画,丹楹刻桷。
精致到艺术品的程度,实在不像是给人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