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寒骑的马不知死了几匹,他一心想着正饱受严寒之苦的齐眉,那本就猩红狰狞的双眼更是带上了一种病态的急躁,此时任谁对上他的那双眼睛,都会被吓得不轻。
就好像有些人暗恋一个人很久,哪怕说已经不喜欢了,见到对方还是下意识的想要逃开,连眼神对视都还会畏畏缩缩。
方寒对齐眉,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执着,而且是那种已经形成惯性埋藏在血液里的执着,不需要去追问自己这真的是喜欢吗,光是听到那个名字就已经足以让他变成另外一副模样。
方寒的心太小了,或者说他眼睛里能容下的人太少了,当年将齐眉当作了自己人生唯一的救命稻草,后面遇到的,要想要取代齐眉的位置,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所以这个拼着一声努力要走进方寒生命的沈白跪伏在众人面前,将头顶抵着地面,全然一副毫无尊严的乞求姿态,对自己之前偷窃的罪行供认不讳。
哪怕是之前那个无意“助纣为虐”的傻和尚觉拙都被杖责的至今无法下床,沈白听着前面人几乎要废掉自己的降罚全无惧意,只是再一次地以头磕地。
“这件事与齐公子全无关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请方丈能重新考虑焱阳草一事。”
沈白没有抬头,实际上因为系统的帮助加上自己不吃不喝不睡地赶路,沈白终于在方寒之前赶到了少林寺,如今保持着跪伏的姿势,沈白哪还有心思去想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觉得自己说不定下一秒就可以睡着了。
不知道上面那人的反应和神情,沈白虽然没有听到对方肯定的答复,但是至少也没有听到对方断然拒绝,心下稍安。毕竟,有着有系统曾经说过的结局作为安慰,沈白认为,如果保证少林镇寺之宝的其他两个还在,再以这群出家人的同情心加上寺外跪的双腿失去知觉的林肃游,这件事定可以峰回路转。
只是,沈白可能就不会那么好过了。
毕竟是镇寺之宝,想要听到那群和尚说“既然已经还回来了施主便和我们两清了”肯定是不可能的,哪怕是在少林,也得为自己的“贪念”付出相应的代价,沈白唯一能得到的保证就是,哪怕对方的惩罚再重,只要撑过去,这群出家人一定不会让自己死在这里,抱着这样的心态,沈白跟系统兑换了痛感剥离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惩罚。
比起满清酷刑,少林的惩罚显得简单直接,都是多少棍多少棍,只不过在沈白这,就好像判个几百年的有期徒刑一样,基本和无期也差不多了。
一根棍重至少二十斤,对普通人而言能清醒的挨满二十棍已经不多,能承受四十棍更是少之又少,大多中途就昏厥甚至于毙命,虽说武林中人体魄要比一般人强壮上许多,不过沈白的一百二十棍,若是将这些足数承受下来,即使死不了怕也是和残废差不多了。
“主持,那齐家公子?”
看着随着众人退去领罚的沈白,想着门外还在跪着的林肃游,被问的人闭了闭眼睛,缓缓说道:“怕是那小公子命不该绝,正如刚才那人所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焱阳草与其让它作为死物一直留在少林,不然将它赠与更有需要之人吧。”
说罢,便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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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寺外的林肃游被开门的两个小和尚扶起,他看着从内门弟子那里递来的木盒,又想重新跪下去道谢,只是被旁边的两人扶起。
“施主快回吧。”
年轻的和尚没说什么,带着另外两个小和尚转身回去,留下因为膝盖发软暂时无法动弹的林肃游抱着那个木盒泪流满面,良久,想着还在床上饱受痛苦的齐眉,林肃游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很快,江湖上传起了关于少林的又一佳话,很快也传到了那红眼的男人耳边,带着满身的疲惫,男人终于将马拴在路边,随便找了片空地和衣躺下闭上了眼睛,几日以来积累的疲惫让他几乎在躺下的那一刻就睡着了,睡梦里,是齐眉依旧明媚的笑颜,只是在齐眉的身后黑暗角落里,多了个悄悄注视着自己的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写的很纠结,还不如写前几个世界顺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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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后天更,最近真的忙,明天晚上还不知道几点能碰到电脑
第68章 0.6 寒烟袅袅
哪怕是旁边围观的小和尚, 在那木棍与肉体发生碰撞的刹那, 脖子也不由自主地微微一缩,小师叔前几天的鬼哭狼嚎仿佛还在耳边, 他们在疑惑, 怎么这个男人却像没事人一样一声不吭,若不是他涣散的视线和额头的汗水, 真让人看不出他的身体在接受如此惩罚。
那些执行杖责的僧人们因为离男人更近,所以更是心惊。看着眼前那个除了身体因为木棍而发出颤动以外不做任何反应的男人,即使之前知道了男人偷秘籍的恶行,也不由偷偷感叹。
三四十棍子下去后,看着被渐渐打烂的外衫,这种感叹已经达到了顶峰, 对男人的同情更是让他们微微皱眉,心中对男人的那些芥蒂瞬间消散了一大部分。
少林一向坚持“善恶难分”的观点在武林中飘然独立,这男人是不是魔教在他们眼中并不代表很多, 他们对这个长相异常英俊的男人最大的印象仅仅来自于他偷了他们的秘籍, 然后又还了回来。
而现在,男人身上的衣袍被一层一层打撕裂开,就像是撕开了所有善恶的外衣,暴露出来的,是个天涯可怜人。
最开始染红外罩僧人们只当是棍击所致, 后来慢慢发现,那人隐藏在衣衫之下的伤疤如同蜘蛛网一样错综,他本应白皙的肌肤除了结痂的伤痕就是渗出的红色鲜血, 那些血液先是染红了背部的衣服,然后爬上了他们的木棍。
几乎是情不自禁的,两边手持木棍的僧人眼中流露出了越来越多的不忍,然后偷偷放轻了手上的力道。
当然,他们放没放轻力道对于沈白来说已经是无所谓的事情,因为他现在正在努力让自己想一些有的没的别很快睡过去。
得知了系统会让自己这副身体保持基本的健全,至于会不会落下病根之类的,沈白倒是没什么想法,毕竟自己再呆在这个世界也不过就是几年了,再加上沈白选择了剥离痛感,所以这一切对他而言就跟没发生差不多。身体因为敲击一动一动的更像是婴儿被推着摇晃的摇篮,让他前几天的困意席卷而来,几乎是下一秒就想要睡去。
不行不行,再坚持一会儿,哪能这么快就晕过去。
沈白的眼皮越来越重,他为了让自己保持双眼的睁开简直调动了全身的力量,每一次眨眼都好像是眼皮在举重一样艰难,硬生生让他的额头冒出一层的虚汗。
不行了要撑不住了睡过去了。
沈白再一次艰难地睁开双眼,然后使劲眨巴两下,开始想些其他的东西转移注意力让自己变得精神一些,只是这时,想些什么都会绕到那个红眼的男人身上,而想到那个男人,同时感受着身体与木棍的接触,沈白就不由自主地开始困惑。
什么是忠犬呢?
沈白想。
自己对方寒是忠犬吗?
沈白对忠犬的理解很表面,他不知道怎么去喜欢,那么就按照系统说的那样,它说跟随就跟随,说守护就守护,后来他发现了,因为对任务目标的保护让自己受了很多伤害居然很容易地得到对方的好感和任务完成度,那么对比于小黑屋,沈白更是放开了自己的身体,随意地任由它在“忠犬”的道路上伤痕累累。
沈白无所谓,哪怕表面上怎样受罪,他的内心坚持的只有一点,我这么做是因为我需要这么做。
这肯定不是忠犬。
沈白想着。
那方寒对于齐眉是忠犬吗?
沈白觉得这个让他尤为奇怪,因为忠犬是喜欢演变成了忠诚,而方寒对于齐眉,已经分不清是因为喜欢而变得偏执,还是因为偏执而变得看上去像是喜欢。
或许是自己又习惯性的去否认喜欢和爱吧。
但是沈白却止不住自己去质疑方寒的这种偏执。
一个人愿意在满是荆棘与伤害的路上不停地以“爱”为名义付出,看上去更像是掉进了悲剧的死胡同,自己走不出也不想走出,因为一旦走出,就会发现一个更大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