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快到我这来。”
克诺多的声音如同他的笑容一样温柔,只是在这种环境下,带上了一层叫人害怕的意味。
沈白不清楚克诺多何时看穿了他的伪装,或许从一开始对方就看穿了真相,但是他就像逗弄小狗一样看着自己表演,等到最后引领着这场演出完美谢幕。
沈白站在原地没有动,等到克诺多再呼唤了他一声,他才向着男人的方向走去,直至走到他的面前被男人拥抱住。
“有什么感言吗,小家伙?”
克诺多越是笑得开心的,就越让沈白心里面堵得慌,他最近变圆的小脸已经难得有了烦躁的神情,沈白知道自己的那些人设都瞒不过对方,恐怕前些日子男人都只是把自己当小丑来看,他越想越有些郁闷,索性不再装傻下去。
沈白别过脸张开了口,奶声奶气的声音随即在克诺多耳边响起。
“你好烦。”
克诺多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他把沈白抱起,然后站直了身子:“还有呢?”
沈白不说话,把眼睛看向其他地方,却被克诺多的一只手捏住小脸拽了回来:“我在问你话,还有呢,回答我。”
“我迟早会离开这里的,一定会。”
“乖孩子,真诚实,要知道,骗人是不好的。”
克诺多听了并没有生气,眼中的笑意丝毫不作假,他像是在奖励沈白一样,让他坐在他的臂弯上下山,路上一颠一颠的,已经在克诺多面前破罐子破摔的沈白盯了他小半程,在确保男人对他没有任何不满之后,微微放心下来,后半程困意袭来,于是干脆就着对方的肩头睡了过去。
这件事很快便过去了,沈白被克诺多交到了之前的女人手里,克诺多带着人出了村,因为白天被沈白耽误了一阵,所以一直到大晚上,沈白躺在床上快要睡觉的时候才回来,带着一身的冷气,克诺多走到了沈白的床边,帮他拉扯了几下被子。
沈白不喜欢被对方拉扯被子,本来暖和的被子里突然冒进来几缕寒意冲淡了他的困倦,但他也不想理会克诺多,所以他背对着对方,小手拉住被子不让对方动,闭上眼睛一副要睡着的样子。
只是对方完全不理会他这一套,他越是装作要睡觉,克诺多就越作乱,他把冷冰冰的手放进沈白的脖子里,弄得沈白只能睁开眼睛。
“我要睡觉。”
克诺多看着他黑不溜秋的眼睛,也是好脾气,没说什么,只是捏了捏他的脸:“好吧好吧,晚安沈白。”
沈白心中一震,他不知道对方从哪知道他的名字,不过他想着自己要是问出口的话,便好像示弱一般徒让男人骄傲,于是憋住了什么也没问,若无其事的将脸埋进了被子里。
有这个男人存在,自己短期内,恐怕是没办法离开这里了。
沈白闭上眼睛想着。
话说真的很伤自尊啊,被个世界土著完全掌握在手上,弄得以前的自己好像一个除了打打杀杀完全不会动脑子的傻白甜。
喂这么一想,真的更像了啊!
有些沮丧的把头完全蒙进被子里,旁边的克诺多脱下毛大衣抖了抖,然后望向那床上突起的一小团摇头笑了起来。
似乎是也感应到了沈白停歇下来的小心思,加上沈白已经不会像之前一样完全没有回应,两个人之间的互动增加了很多,总个而言,克诺多除了自身有些可怕以外,对于沈白真的是没什么可指摘的地方,甚至比那些成天把孩子丢给女人的父亲们还要好得多。
不过除了有些时候。
冰雪快要化了干净,沈白透过窗户看到小村外面有几个比自己大上许多的男孩们背着行囊要往外走,旁边跟着几个中年男人,大约是他们的父亲,只是这是沈白第一次看到这里的人父子同屏出现的场面,而且居然还能看出一些小温馨。
“你在想什么?”克诺多从外屋走了进来,坐到了他的旁边,跟着他一起往外面看去。
要说这个世界上沈白最不想主动搭理谁,那么就是克诺多了。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但他越是不开口,对方就越是不依不饶。
沈白毫不留情地戳穿了男人:“你明明都知道我在想什么为什么还要问。”
克诺多听了之后笑容加深,丝毫没有不高兴的样子:“但是我要听你说出来。”
沈白不知道克诺多对自己到底怀着什么心情,其实每次男人都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在沈白之前天天闷着声不说话自己玩的时候,克诺多总是主动开口解释沈白疑惑的问题或是回应他心中所想,但自从上次从山上回来后,克诺多便不这样了,他喜欢用半强迫的方法让沈白说出他的想法,不给对方任何沉默的机会。
面对这种人,沈白拗不过他们往往会无所谓的选择妥协。
“他们是在干什么?”
克诺多似是奖励他一般摸了摸沈白的头顶:“他们趁着大雪封路之前把那些大孩子们送出去,那些人家里积攒了钱,也打点好了其他城镇里的学校,只要把孩子们送上学校,从此以后便再也不会相见。”
“为什么?”
“因为他们和你一样,都不愿意呆在这里,不过要想离开敦克村,唯一的途径就是送去学习。”
沈白没有再说话,但是克诺多并没有放过他,捏着他的小脸让他转向自己的方向。
“说出来,我要听你现在想的什么。”
沈白的脸蛋变了形,一边摇着头一边用手试图掰开克诺多的手。
“告诉我。”男人的笑容依旧,但是眼神中的情绪莫名认真,让沈白一时间有点愣,好似自己做错了什么一样,要知道,那双翠绿色的眼睛一旦没有笑意,就会给人一种和兽类对视的恐怖。
“我在想,”克诺多在听到沈白开口时终于松开了手,示意他继续,沈白揉了揉小脸,然后开口,“如果他们愿意,肯定会有其他途径的。”
“不相信?”克诺多笑着摸摸他的头,“没事,你以后会知道的。”
沈白不知道克诺多说的以后是什么意思,听上去就好像自己也会有一天被送出去一样,不过他不会幻想对方真的会那么好心,这些日子,沈白一边跟着克诺多窝在温暖的房子里好吃好喝,一边又时刻带着警惕的心,提防着对方向自己索取报酬的那一天。
但是克诺多总是没有动静,反而在这个过程中,沈白和窗外那群裹着厚厚大衣天天疯跑疯玩的小孩子们混了个脸熟。
起因是沈白和克诺多天天呆在房间里不出门,克诺多是没事的时候就在看书,闲下来就去找沈白玩玩,而沈白则是不喜欢这个地方,加上外面总是大雪纷飞,所以他已经在屋子里呆了两个多月,每天的生活如同咸鱼,从一开始坐在角落里扮演自闭儿童,到成日坐在窗前发呆。
和带着自己六岁躯体提前养老的沈白不同,那群原住民的孩子除了一天几顿饭,其他时候裹着个大衣在外面疯跑疯玩,雪有时候积到了他们膝盖他们也不管,反正也没人去管着他们,哪怕是那群母亲,看上去也只是孩子们的烧饭洗衣工具,除了吆喝他们吃饭,其他时候沉默的如同她们手中的洗衣棒。
沈白心中知道这群女人是如何沦落到这里的,所以没办法给予援手的他总是不忍多看她们,于是每天看着窗外,最有生机的也最能吸引沈白注意力的便是这群偶尔跑过他窗前的孩子们了,只是孩子们不知道是不是听了家中大人们的警告,即使和沈白隔着窗户对视,也绝不跟他开口说话,好像沈白是个被封印在窗户里的人一般,再闹腾的孩子也只是安静的看他几眼,然后跑开。
大概是自己不是很讨喜?
沈白不是很懂,但他也不需要那群小孩子过来搭讪,依旧是默不作声的看着。
克诺多一偏头便能够看到那个披着大毯子盘坐在椅子上的小身板,沈白不说话安安静静的时候实在是特别招人疼,克诺多总是忍不住走到了他的旁边,蹲下身把那个小身体抱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