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喂下白色莲子的活鸡在三个小时之内,身体逐渐出现了石化的迹象,等到全身肌肉都变得坚硬如铁之后,它失去了心跳,眼中露出凶光,昂首朝离它最近的滕南啄去,那鸡喙又尖又硬,一旦碰上绝对会被撕去一大块皮肉,好在滕南早有准备,眼疾手快地掐住了它的脖颈,就着手上的刀利落地割了喉。
滕南放下刀,净了手,“如今算是真相大白了,当初黑脸李的那三个徒弟拿到的便是白色莲子,那三人中其中一人见这莲子触感如玉,通体玲珑剔透,还带着暖意,起了贪念,想要用身体昧下一颗,结果却酿成了大祸。”
白玉连叹息,“利令智昏,误入歧途,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旅店三楼那么多无辜房客。”
“陪葬陵地下空间中的那些死尸,应该也是在生前被喂下了这种莲子,只可惜黑色莲子只有一枚,不能试验了。”滕南把玩着手中的黑色莲子,怎么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有没有可能,我当年就是被种下了黑色莲子?你看,我的身体同样异于常人,没有任何生命体征,唯一与那些死尸不同的是,我不会石化,也不会发狂……有没有可能,长生符其实有两种,一种是那能将人变成僵尸的,温暖的白色莲子,一种是能将人变成活死人的,冰冷的黑色莲子?”
直觉告诉白玉连,他们应该已经很接近真相了。
“不要想太多,等到了皇陵中心,一切都会有答案。”
出发前一天,滕南托老周带的货终于到齐了。
滕南揉乱了白玉连的一头软发,“我去跟老周拿货,不要乱跑,等我回来。”
“知道了,啰嗦。”白玉连在桌边整理卷宗,头也不抬地冲滕南挥了挥手。
明明徐福的手札残卷早已经全部翻译了出来,白玉连却总觉得这手札的字里行间透露着说不出的怪异之感,然而不论他翻看多少遍,都找不出更多的信息。
“咚咚咚……”
门口传来了规律的敲门声,这么快就回来了?
白玉连伸了个懒腰,这才一个多小时呢,没带房卡吗?
通过门口的猫眼,白玉连看到门外是一个穿着酒店制服的短发青年,手里推着小推车,应该是来做房的。
“进来吧。”
白玉连打开门,将青年带进来,刚好房间里堆满了不少外卖盒子等着处理呢。
还没走过玄关,白玉连便感觉到自己后颈一痛,这一计手刀劈得白玉连眼睛发直,马上便失去了意识。
倒下前,他猜到了这个青年的身份。
靠,竟然在同一个地方栽了两次!
白玉连很想竖个中指。
还没睁开眼,白玉连便下意识地想要翻身坐起,谁料一翻身,一阵失重的感觉猛地袭来,直到身体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白玉连才彻底睁开眼。
地面上铺着暗色的意大利风格地毯,环视了一圈,白玉连才确定自己刚刚是从沙发上掉下来了。
这是一座位于高空中的公寓,通过单面透光的落地窗,白玉连能看到下方整座城市的夜景,客厅非常大,也很空旷,仅有的几件家具昭示着房子主人的奢侈和讲究,头上是一座精致华丽的水晶吊灯,整个客厅都沐浴在它散发出的光芒之下。
旋转楼梯处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白玉连双唇紧抿,浑身肌肉紧绷着。
是那个一直想杀他的幕后人。
来人大概三十岁上下,古铜色皮肤,面容坚毅,眉宇间带着杀伐之意,头发往后梳着,全身上下无一处不考究,这人手里托着一只盛满红酒的高脚杯,见白玉连醒来,也不惊讶,淡淡地抿了一口酒,示意白玉连看茶几上。
上面放着一杯同样的红酒,酒液晶莹透彻,在吊灯的照耀下,泛着红石榴般的光,只可惜,白玉连喝不惯红酒,作为一个粗人,他只喝啤酒,大夏天里吆五喝六在大排档里喝的那种。
见他不动,男人也不勉强,嘴里吐出两个字,嗓音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砚卿……”
白玉连眼中闪过茫然,砚?那玉佩上刻着的毕砚二字真的是他的名字?
而卿这个字倒是很有一番意思,卿在古代,可以是对位高之人的敬称,也可以是朋友之间或长辈对晚辈的爱称,更可以是……君主称臣民。
这人姿态矜傲,面对他时并没有敬意,之前又几次三番想要杀他,可见更谈不上善意,看着此人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的矜贵与大气,想到最后一种可能,白玉连的瞳孔猛缩。
他想到那份手札的不对劲之处了!
那份手札上的内容是即时记录的,相当于一本日记,但记录者的语气从始至终都是客观冷静,无论是应该满怀着希望去方丈山的途中,还是找到长生之法回到咸阳后,一言一语,丝毫没有对长生的热切渴望亦或者找到长生后的激动难平,在一本私人日记中,没有人能做到情绪丝毫不外露,除非,他只是个局外人。
除非,他对长生并不执着……他们为什么没有想到,从头到尾,苦苦执着于长生不老之术的始终只有那一个人而已啊!
视线又开始变得模糊,白玉连渐渐看不清男子的脸了,一阵困意袭来。
男子端着酒杯,面容冷漠,“看来你的时间不多了啊……”
第32章 摸金校尉小粽子20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这几天,白玉连反复琢磨着当初失败锦囊里的那句话,他想通了很多事情,包括幕后人的身份,也包括他苦心布下的局。
最好的埋葬秘密的方法,不是斩断一切线索,消弭掉所有蛛丝马迹,而是故布迷局,虚实参半,甚至偷梁换柱,用真实来掩盖真实,即是说,他们眼前看到的、苦心查到的其实并非虚构,只不过被人打乱了顺序,置换了对象,并不是最终的真相,如此一环扣一环,让所有被这个瑰丽的秘密所吸引的人,自以为勘破了一切,最后却如同飞蛾扑火一般,落入早已布好的陷阱之中。
真正获得长生的人,是嬴政,从权利纷争中脱身之后的很多年,他一直以徐福的身份活着,于暗中,除掉所有觊觎这个秘密的人。
白玉连觉得,与其说他是长生不死的受益者,不如说他是长生不死的囚徒,永生永世,都被长生囚禁着。
在这几天的相处中,嬴政的目光总会透过他飘向不知何处,嘴里说着一切不着边际的话,对于白玉连失去记忆的事,他也并不在意,他的眼中带着让白玉连心惊的淡漠,那种淡漠,仿佛早已经刻入了他的灵魂。
嬴政说,他不做皇帝后,有过很多身份,当过太平盛世中的朝廷重臣,也做过推翻皇权的乱世枭雄,当过寒窗苦读食不果腹的穷书生,也做过家财万贯锦衣玉食的巨贾……
他尝试了很多种活法,过完了千差万别的人生,像是经历了无数次的轮回,他什么都拥有过,也什么都失去过,可即便如此,他的神智却始终无法迷失在漫长的岁月中,他每每闭上眼睛,总能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眸透过千年的岁月静静地凝视着他,像是在提醒他不要忘记,所以他麻木地清醒着……
他说,他对不起他。
反复地说。
这个他是谁,白玉连试探了很多次都没有结果,到最后,白玉连甚至觉得这只是嬴政臆想出来的一个人物,根本就没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距离那一行人进皇陵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周,嬴政却显得丝毫不着急,白玉连知道他肯定有自己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