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头挂着这点疑惑,随口就问了出来。
逢天悦飞快扭头看他一眼,又别过头去继续往前走。邢阳以为他不会答了,谁知一段路后少年低沉的声音却忽然响了起来。
“我……我日日都备上一次。”
这时候他们走在一座木质的小桥上。逢天悦像是只偷偷摸摸的老鼠,靴子落在木板上没有声音。邢阳跟在他身后,只能听到一个人的脚步声。
桥下流水游草,无声无息;桥上他恍惚觉得只有自己一人。前方的人影拱着,缩的像只晒干了的虾仁,随时要弯到地上去的样子。
逢天悦走在他前边,一张脸惶恐扭曲,十根瘦骨嶙峋的手指头死死扣紧在掌心中,声音却依然平稳弱气。“引气入体的时间长短要看天赋。邢师弟为玄灵根,九天实属正常。”
邢阳了然,问道:“阿澜呢?阿澜用了多长时间?”
逢天悦顿了一下,道:“一息。”
邢阳没听到,又问:“什么?”
“一息。”逢天悦微微叹息一声:“戚小师弟引气入体,只用了短短一息。代鲤师兄是终南紫府出了名的根骨极佳,尚且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戚小师弟真真是……”
邢阳眉开眼笑,没接话。夸自家孩子的话,当然要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才让人得意。他竖着耳朵等逢天悦继续说,木桥却忽然一震。
桥那边匆匆跑过来两个人影,邢阳视力好,一眼就看到了是谁。五师兄仰白玉,身后跟着个小少年,两个人的手里抱着一堆新奇玩意儿,拨浪鼓小木马,穿着铜铃的簪子,还有几根裹着糖霜的冰糖葫芦。
两人到了他们跟前停了停。前不久的尴尬还在,邢阳不想理。仰白玉却不在意,略胖的脸上扬起一个笑容,热情道:“邢师弟醒了?赶紧去洗洗。引气入体好几天,这大热天的,身上怕是难受得紧吧?”
邢阳抬眼看看僵住的逢天悦,还没想好要不要接话、怎么接话,那边仰白玉就塞到他怀中一根糖葫芦:“人间界刚刚买回来的,新鲜着呢。小师妹呢?在你房间是么?师尊说了要她帮忙看着你……哎,小丫头片子,就得宠着惯着,养成手上的宝贝,哪能做这种粗活?听说还是佛陀宫的小宫主呢,来了妙春峰也不该去做这种事儿。”
他身后小少年笑嘻嘻的摇摇拨浪鼓,道:“兴许这种小玩意能逗她开心开心。”
两个人兴奋地满脸红光,几言几语就勾画出了小师妹收到小玩具、啃着糖葫芦的可爱样子。也站不住了,客气了几句就奔着邢阳的房间去了。
从头至尾,他们都没有看过逢天悦一眼。
少年耸着肩膀低着头,呆呆傻傻的站在原地。邢阳戳戳他,忍不住安慰道:“没事儿。我理你呢。”
逢天悦呆呆的转过头来,又是那种乍一看扭曲、再看就正常的笑容:“习惯了。”
看着一点都不像是习惯了样子。还是伤心的吧?邢阳道:“这种东西习惯做什么?不搭理就不搭理吧,总有愿意搭理你的人。”
“我、我知道。”逢天悦额头上冒着一点虚汗,结巴道:“人……一看就知道是什么心思。同类更是,伪装不伪装的,一眼就看透了。我真的……”
他话又没说完。天上呼的落下来一把飞剑,红衣小姑娘昂着脖子,跳下来,挺着胸站到邢阳面前,大声道:“哼!骗子!”
邢阳:“……你来找从枫?”
那飞剑在她手中转了几转,变成了把精致的小剑,在陀幼琳手中握着刚好。换了新的剑柄,看着也敞亮。
小丫头横眉竖眼道:“陀从枫人呢?分到妙春峰就不给我叠被子啦?!让我抓住非得骂她一顿不可!”她挺着小鼻子在空中嗅了嗅,很快锁定了邢阳房间的方向,一跺脚,持着那把小小的剑,也冲着那边跑了过去。
邢阳摇摇头:“两拨人遇上非得打起来不可。”
逢天悦搓搓手,结结巴巴的附和了几句。邢阳耐心听完,一抬头,却忽然看见了外面那处方亭的顶,跟那件拴在上边的破衣服。
又被风吹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这章是不是太平淡啦……
小天使们觉得太平淡就说一下嗷,下章邢阳洗澡直接略过去,开始走剧情_(:з」∠)_
有小天使说分不清人物,以后会在这里简单的提一下出场的人物哒
仰白玉是妙春峰的老五,欺负逢小朋友的主力;陀从枫陀幼琳就是第四章出场的那两个小丫头啦
第21章 四角内裤
妙春峰的弟子都是男人,房间又不大,除了峰主白穂,其余人都是在个大池子里洗。热气氤氲,白玉为壁,四周是透亮碧绿的异草。这池子一半凌空在悬崖,逆流上来的活水,在半山腰就被法阵烧热,流到池子里的时候温度刚好。
逢天悦又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他细心,换洗衣物整齐的搁在池子旁边,亵裤被叠好夹在衣物中。衣物都是熏香烤过的,透着一点沁人的暗香。
邢阳脱了个精光,裸/着身子蹲在池子旁边,有些微妙的一手拿着自己的四角内裤、一手摆弄着那条白软的亵裤。
他算是身穿,身上的衣物都跟着一起过来,衬衣裤子鞋都在酒肆中没带出来。只有这条黑色的四角内裤还待在他身上——他内裤一天一换,在酒肆中连带着戚观澜的一起洗完,也顾不上干不干,就这么直接穿上了。
当时酒肆店小二买回来的衣物中是有亵裤的。可是他试了试就脱下来了,宁愿穿湿的……凉就凉吧,好歹不漏风。如今竟然成了他身上唯一一个现世的东西。
邢阳洗澡干脆,又是短发,把身上污秽去去干净就爬了出来。有些不舍得看了一会儿自己的内裤,犹豫着把白色亵裤穿上,恍惚有点遛鸟的感觉。再者就是外衣。上次戚观澜说他腰带没系好是错的……邢阳其实都不太会穿。
妙春峰的校服,层层叠叠一大堆,逢天悦又分得开,一件一件都叠好罗列起来。邢阳扭了半天才穿好一半,然后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穿,老半天才穿的像模像样,里边裹得几层顺序不知道对不对,但从外边看好歹是没错的。
邢阳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往外走,那边小道上就走过来了一个满身晦气的人影。
邢阳看清楚后认出了是谁,没忍住,呲牙笑了两声——是妙春峰的四师兄瞿叶,身上的衣服让墨水侵染了一大半,看着山水画一样斑驳流畅,还带着一点糖葫芦的冰糖渣子。瞿叶的眼角有点红,左眼眯着,不断的掉泪,看样子是被谁揍了一拳。
瞿叶走到他面前,微微一愣,勉强笑道:“邢师弟。洗完了?”他抬手遮了一下眼睛,“让你看笑话了……老五跟云华峰的小姑娘打起来了,我拉架,被那小姑娘朝脸揍了好几圈。”
邢阳问道:“陀幼琳?”
瞿叶点头道:“是她。小丫头忒野蛮,跨了几个峰头赶过来,为的是带从枫回去给她叠被子。老五整日里盼望着有个小师妹呢,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哪能让她受这欺负?几言几语就冒了火气。也是妙春峰走了运,分过来的是从枫。不然天天鸡飞狗跳,谁受得了?”
邢阳问道:“师尊还没回来?”
“师尊没回来。二师兄回来了。”瞿叶边脱衣服边叹气:“被宠坏了的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云华峰上个个都心高气傲,暗地里勾心斗角不少,以后少不了栽跟头。老五说以后要看着从枫小师妹点儿,省得掺和进去。”
邢阳想了想,道:“二师兄……‘哼!轻浮!’的那个?”
“对极对极。是他,二师兄兰长瑾,一天到晚骂大师兄轻浮的那个。”瞿叶笑道,眼睛忽然一低:“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