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阳。”
点春这几年容颜未老,还是那副少女模样,只是骄傲不再、反而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沉稳。她蹲在石面上,擦了一把汗,原本干净细腻的手指已经布满了老茧,指甲缝中常年累月的泥土已经洗不掉了。
她低头愣怔的看着自己的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的夫婿再也站不起来,像个废物一样躺在柴草堆中,只能看着她笑。可是很多年前他们在洛城,他盘腿坐在酒肆前,能够给她喂一块点心,还能笑嘻嘻的搂着她晒太阳。
她要的从来就不多,流浪也无所谓,只求一身红衣干净骄傲、伴着他一路走下去。
她居高临下的又喊了一声:“邢阳。”
邢阳道:“怎么了?快走吧,小心一点。”
“我给宿淮寻了很多年的药,无尽海上几个宗门秘境都找遍了,无数次死里逃生又将将吊住一条命。我跪在地上求着他们给药,很多人都说好,转眼就出卖我,想要的无非就是我的精魄。”几缕碎发贴在她的脸上,被涔涔的汗水浸湿,“我要是能给,早就给了。”
邢阳没说话。
傻子也知道不对劲儿了。
点春露出一个恶毒的、快意的笑容:“那么多人骗了我,我也想尝尝骗人的滋味——你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外边的天早就变了,有人一手遮天,疯了似的再找你。你明白么?现在除了逢天悦,就只要我知道你在哪了……”
邢阳赫然抬头。
作者有话要说: 点春……也是个很复杂的姑娘啦_(:з」∠)_
晚安晚安么么叽
第84章 另半株花
悬崖陡峭而尖削,几块不稳的山石滚落下来, 在冷清的月光中掀起了一片尘土, 扑簌簌落了下来。邢阳仰着头,脖子酸疼,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点春, 道:“然后呢?”
点春笑道:“没有然后了。我千辛万苦找不到的药,总会有人帮我去找。”
邢阳问道:“总会有人?我家阿澜阿水?”
点春勾着缕焦黄的发丝, 低声道:“以前真是看不出来,那两个小东西现在有本事得很……”她漫不经心的打量了邢阳几眼,跟看药草似的估量着他的价值, 啧啧道:“你也是,修为没了,勾引男人的本事还不小嘛。”
邢阳让她的口无遮拦气得一噎, 心道, 我勾引谁了?遇明开个玩笑能不当真,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随后一咬牙, 学着遇明的口气道:“管得着么你?我们……我们两情相悦!”
“谁管你们是什么关系?”点春一字一顿道:“你在这里等着吧。宿淮要是活着,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出去;他要是死了……”她露出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 “你就在这里待一辈子吧。”
她笑道:“有些话说的真是不错, 伤心失意的时候瞧见幸福美满,从里边取不到丝毫慰藉,反倒是衬得自己孤形单影、落寞无依。我不好过,那你就陪着我不好过吧。”
随后她一个翻身,连绳子都不用, 尖锐的爪子抓着山石,很快就跑的不见影子了。
邢阳看着那抹红色的影子很快消失,心道果然是认识逢天悦,本以为还能同仇敌忾,谁知道友方早就叛变了,这说话的调调,简直跟逢天悦十成十的像。
邢阳气得想砸东西,在屋子里转了半天都没下得去手,最后干脆在凳子上坐了一晚上,睁着眼睛等逢天悦过来。
翌日一早,逢天悦胳膊上挎着个篮子,慢悠悠的推门走了进来,一进门撞上了邢阳的眼睛,顿时一愣,继而笑道:“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他伸手戳弄了一下邢阳的眼睛,看着后者凶狠的瞪了过来,毫不在意的将早点摆好,道:“还是一夜没睡?”
邢阳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逢天悦估计是还不知道点春落下来过,他虽然一肚子气,但是也不能说——点春昨夜的话没错,如今除了逢天悦,就只有她知道他身在何方。出去之后的事儿谁也保证不了,只要点春口风能稍微松一点……
点春不来还好,来着之后他更加心神不安,一边担心他家两个小可爱被点春威胁、一边盼着点春能多多少少的透出点信儿,至少告诉他们他不是自己离开的。
逢天悦给他添了一碗粥,不咸不淡的掀了掀眼皮:“想什么呢?”
邢阳果断道:“没想什么。”
逢天悦道:“我猜猜?”
“……不用。”
“想那半株花?”
邢阳心口一跳,很快低下眼睛,当什么都没听到。粥是好粥,粘稠、滚着热气,米粒松软得很,桌上几碟小菜,边上搁着几个皮薄肉厚的白胖包子。
邢阳叼了一个,啃包子,不说话。
逢天悦用筷子戳戳他,逗道:“说话,你说一句我说一句,用不了多久我就把剩下那半株并蒂莲的消息全都抖搂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粥是好粥,喝粥嘛朋友!
点春这姑娘就这样了,好早好早之前的伏笔了,在洛城酒肆里边,她比宿淮更热心,东川城的时候还知道一物换一物,想用自己的精魄去换阿澜的血……现在也是走投无路了。
第85章 从容辞别
邢阳细嚼慢咽,慢吞吞的把包子咽下, 在逢天悦期待的目光中疑惑道:“什么并蒂莲, 我不记得了。”
逢天悦挑眉道:“哦?那感情好。不记得了,也省的我千里迢迢再让人送过来……”
他站起来, 一弯腰, 凑近道:“你真不想要?”
邢阳低头啃了口包子:“大清早的别找不自在。”
逢天悦坐了回去。
谁都很清楚,邢阳想要。但是他想又怎么样?说出来也是被戏弄一阵。逢天悦不可能给他的。
回来之后邢阳寻思过并蒂莲的事儿。并蒂莲能让他回去, 此事无疑。但是他为什么会回来?因为并蒂莲只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吃下去会怎么样?
邢阳吃完包子,垂着眼吹了吹冒着热气的粥。